两人说罢,那边的戏也差不多散场了,二人一别两宽,贵妇回去之后依然是贵妇,船夫仍在江上讨生活,两人心中俱憾恨颇深,却也无可奈何。
看得人心中一番怅然,免不得便恨起那贵妇糟心的丈夫来。
孙月瑶刚惆怅了一阵,便见有人掀开了这边的门帘走了进来,一脸的俊朗之相,朝她二人生涩地笑了笑,道:“今日的戏,两位夫人可还满意吗?”
他说话间两步走进,只穿着短褂的身形外露,台上瞧的时候便觉得此人周身肌肉生得格外漂亮紧实,现在直接拉近了距离,孙月瑶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天啊……他怎么突然上来了?
姚戚香笑道:“满意满意,如你所说,这间屋子看戏的角度的确最好。”
她拿了赏银放在桌上,道:“多谢你们今日还愿意加演一场。”
船夫道:“夫人愿意看我们的戏才是我们的荣幸,我姐姐身子的确有些重了,戏班主说演过了今日,以后便不叫她上台了。”
孙月瑶很是遗憾地脱口而出:“以后便不演了吗?”
船夫垂眸向她看来,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里神采奕奕,道:“不演了,没有我姐姐,我一个人也演不成不是?”
孙月瑶被他看得脸红,下意识别开了脸。
姚戚香笑道:“嫂嫂,快些将赏银拿给人家呀。”
孙月瑶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她也想放去桌上,却见船夫已经将手伸了过来。
她将银子放了上去,指尖不由触到他粗粝的掌心,惹得孙月瑶后颈处一片战栗。
“多谢两位夫人。”船夫恭敬一礼,“若之后还想看什么戏,定雅间还可找我。”
“嗯。”姚戚香点头,“你下去吧。”
等船夫退出,姚戚香瞥向孙月瑶一惊:“嫂嫂,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孙月瑶简直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看着姚戚香道:“他为何会进来?”
“是嫂嫂要来,我让他帮我提前定了这间屋子,这处的景致最好,轻易可抢不到。”姚戚香道,“我让他下台之后来这里领赏。”
孙月瑶透了会儿气,才慢慢缓了过来,只想起方才船夫靠近时她所瞧见的那片景致,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再想起家中的孟极,那脑满肠肥的货色,真是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戏看完了,我们去酒楼吃了东西再回去吧。”姚戚香道,她搬出当初云韬为她介绍的说辞,“四君子的茶和果子最好吃,千味楼的羊肉炙一绝,悦庭鱼好,肘子也好,若嫂嫂想吃得清淡些,可以去香云楼,里面都是些汤饼粥饭也好吃。”
大家闺秀,哪个整天在外面吃吃喝喝,对京城的酒楼如此了解?孙月瑶简直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姚戚香的眼神有几分羡慕。
今日她是借着去姚戚香屋里的名义出来了,如若不然,孟极只怕是要对她出门一事心生不满。
哪里像姚氏一般?孟扶危肯定不管她天天往外跑。
两人去悦庭点了几个菜,吃了晚饭后才回了家,一路上,姚戚香见孙月瑶一直若有所思。
殊不知松风堂书房那边,天禄又道:“主子,今日下午,娘子和二房的孙月瑶一同去了戏班。”
孟扶危掀眸:“看的什么?”
“还是那出《出墙记》,且今日,饰演船夫的李江在二位娘子的屋中待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说这些时,天禄仍有些惶恐,姚娘子出门,主子不放心,派人保护便是了,干什么非要暗中监督呢,害得他讨了这样的苦差事。
书房的沉默震耳欲聋,孟扶危坐在案边,垂眸看着案上的卷轴,好半天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第40章 鱼鳔
繁复的珠帘宝缀之下, 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华丽庄肃的宫装, 略施粉黛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细纹。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望着自己眼角、嘴角和鼻翼的细纹,凉凉笑了两声。
前两年,她的容色还能称得上年轻, 无论是宫人还是妃子, 见了她谁不奉承一句娘娘看着还如双十年华一般,可近年来,她因太过操心清儿的事,肉眼可见地衰老了许多, 就连险些咽气的皇帝都对她说:“这些日子苍老不少。”
她紧紧拿着手中的骨梳, 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个要死的贱人,竟还挑剔起她的容貌来了?
若非皇帝自己废物,怎么会这么晚才诞下嫡子,怎么会如此子嗣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