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北城的驻军多过小许十倍,攻克难度不小,除了练兵备战,还要设法稳住寿雍,至少要两三个月。
“入冬以前”,姚华音边说用笔勾画,“还是按先前与吴绍渊商定好的,兵分两路,一路乘船沿河而下,从西边突袭,另一路以小许为跳板,趁乱从北路出兵。”
季震倾身向前,指着羊皮地图上的一处石堡,脸上豪情尽显。
“这一仗就这儿麻烦,到时候末将亲自领兵,让王闯回来守着韶阳城。”
从北面出击一共就两条路可走,大路平坦,必然会正面迎击南陵,小路临着山,对韶阳军更为有利。
八年前,俞平阔为了顺利攻下南陵北城,在以北三十里外的王盘岭上修建了一座石堡,形如二层塔楼,居高临下,遏制了整条小路的咽喉。
当年姚敏璋下令俞家军返回韶阳,俞平阔留下不足百人守着这座石堡,便抵挡了南陵兵千余人的进攻,直到得知俞家军被屠杀的消息才败退下来。
从那以后,这座石堡就被南陵军占了,如今反倒成了防御韶阳的重要基地,想从小路南下,必须要先攻克这座石堡。
这一站关乎韶阳将来能否摆脱寿雍的控制,除了季震,旁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姚华音早前便计划让他亲自领兵,赞同让王闯回来守着韶阳,叮嘱他回去加紧练兵,季震拱手称是,又看她一眼脸色,动身回军中去了。
早膳早已经摆在偏厅,日头又向上升了一大截,姚华音始终没有胃口,坐在弘文堂的桌案前,低头拨弄食指上的星月戒指。
或许是刚被施过清心咒的缘故,她心情滞闷却不浮躁,细细思量心中的疑虑。
第31章 暴露 八年来的思念竟然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清都山上,行云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之后瞒过她的几番试探,用禁术控制她的目的不言而喻。
这世间想杀她姚华音的人何止千百,她对行云真实的身份毫无兴趣,只是想不通他为何像是突然生了悔意,接连两夜为她念咒清心。
不管怎样,在她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凡背叛过她的人,必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她中了禁术,不敢对他痛下杀手,更担心他背后还有道行更高的人指使。
她决定先假意与行云亲近,暗中派人绑了玄青道长回来。
半年前梁越打听到他们本是亲父子,正好用来要挟对方,鞭打剑刺不行就剥皮抽筋,重刑之下,就不信他们不肯交出破解禁术的办法。
她不禁为当年在清都山上放走了尤元子而后怕,好在那老道士没过多久便死了,否则后患无穷。
决议已定,姚华音摘了星月戒指放在桌案上,平静地靠着椅背,她本以为自己对行云动了真情,如今除了恨意,心里似乎没有太多的苦楚。
回想与行云相识以来的过往,他目光清澈,不染纤尘,说会保护她,说她值得最好的,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子钦。
原来她仅仅是因为他与俞子钦神似,才会自欺欺人地把他当成他,以至于连夜进了那间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小舍,对着他的排位泪目。
子钦,是你让他来的吗?
她嗤一声笑,“姚华音,你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拉开矮柜的抽屉,抓起桌案上的星月戒指扔进梨花木盒里,下面的一叠图纸受力向里散开,露出那册尚未封存的卷宗。
清心咒仿佛突然失去了效力,心口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她从图纸下抽出那册卷宗翻看,其中一张有两道明显的折痕。
昭启四年,城主姚敏璋中毒而亡,俞家军反贼尽灭。
八年前俞家军叛乱,致使韶阳险些落入敌手,如今虽然重新夺回阳、炎两座城,却至今受制于寿雍,大仇未报,这份卷宗一直不得以封存。
卷宗上并没有说明姚敏璋是中了何种剧毒而死,又是何人下的毒,算不上绝密,不必归入东库阁,她放在桌案下的矮柜里,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奋发图强,一雪前耻。
而上面的两道折痕,明显是有人想要带走它,最终又留下了。
原来那日曲南楼替他遮掩时,他看的是这个。
她突然想到什么,折起卷宗塞进矮柜,冲着堂外高喊了声:“备马!”
*
初秋的早晨,空气中凝着微凉的水汽,天边的太阳被遮住了光华,模糊不清。
行云脚步沉重地向前庭走去,他已经决定向姚华音坦白,至于身份,他只说自己是俞家军的后人,一心想为父报仇。
他不求她的谅解,只求她能多给他些时间,再念上几日清心咒,试试能否长久压制筑梦术。
俞家军的后人不只他俞子钦一人,只要能将身份瞒下,所有的后果他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