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钦少年意气,心如璞玉,行云与他的确有几分神似,他看不懂姚华音真的对行云动了心,还是把他当成俞子钦的影子。
这三年来,他身边的面首看起来各不相同,却或多或少都与俞子钦小时候有几分相像。
姚华音的痴情他感同身受,不禁为她遗憾和心痛,也替俞家的少年惋惜。
他若是还活着,也快有行云这么大了。
*
天空放晴,一缕晨光透过红纱幔帐照在姚华音脸上,她抬手一挡,慢慢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窗外。
从昨日傍晚前一直睡到天明,整夜无梦,头脑就像是清泉洗涤过一样,格外清醒。
腰背还有些酸疼,她撑着床面坐起,撩起幔帐向外间看过去,行云正在卧榻上闭目盘膝,珠帘在他的素色道袍上映下五彩的光,头顶的玉簪微倾,碎发还同昨日一样垂在耳畔,显然是一夜未眠。
姚华音披上外袍,起身向外间走,珠帘哗啦啦地脆响,一时晶光闪耀。
行云双手合抱在腹前,急着收了功法,睁眼看过去,见她眼底的浓团消散,气色明显好转,庆幸清心咒有了效验,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小声叫着姐姐。
姚华音侧身坐在他身边,下巴向前搭在他肩上,目光片刻不离他。
少年睫毛纤纤,眼神清冽,她曾经在花园里见过他盘膝打坐的样子,颇有几分道人的气势。
“整夜打坐,还从没见你这么用心修炼过。”
行云听出她语气质疑,头微低,“姐姐说笑了。”
他彻夜念清心咒,以求减轻筑梦对她的伤害。
纵情生死与宁静庄严在朝夕间剧烈反转,难免会被她看出端倪,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在她面前伪装出笨拙可信的样子来欺骗她,他唯一要守住的底线,是隐瞒他俞子钦的身份。
第29章 破绽 你懂的还真不少。
卧房外有人敲门,三下不多不少,声音轻缓,节律均匀,一听就是从小被用圣贤书框大的世家之女,姚华音朝门外斜一眼,让她进来。
曲南楼知道行云在房里,不愿直视,侧身端立在门口,道了声“弘文堂有人求见”,便退出门外。
姚华音哂笑,双手搂住行云的腰,歪头枕在他肩上,齐腰的长发在他胸前倾洒。
“一会儿你自己在房里用早膳,不必等我。”
行云面颊发热,悄悄转脸看她,她亲昵地在他肩上蹭了一下,抱他更紧,不像是洞悉了什么,他松了口气,沉醉在她动情的拥抱中,再度陷入焦灼。
许久姚华音才放开他,他身上骤然一冷,看着她走向东门外的汤池,回来后挽好发髻,换上一件绣了金线的大红丝缎袍子,冲他笑了笑,推门离开卧房。
行云跟着走到门口,晨光笼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让他想起八年前的春天,她与他在桃林里阔别的一幕。
他眼眶酸涩,提步追了出去,目光中满是期盼,“我陪着姐姐。”
他害怕不会在她身边太久,只想时刻都陪在她身边,姚华音回头向他伸手,他握住她,看着指缝被她填满。
弘文堂外站着个身着戎装的痩壮汉子,是季震手下的心腹梁越,手里攥着一卷束着红绳的军报,见到姚华音与行云牵着手走来,头一低,躬身行礼。
韶阳军中有个不成文的固定,得胜的束以红绳,战败的束以黑绳,自从姚华音继任城主以来,韶阳军尚无败绩,还没用过黑颜色的束绳。
姚华音猜到是炎城那边有了消息,拉着行云迈进弘文堂。
“进来吧。”
两人的事在军中早已传遍,梁越像没看见似的,跟着进门。
行云记得梁越,那夜在旧城主府外的石榴林边,便是他叫走了姚华音,今日一大早找来,必定是军中有要事。
弘文堂肃重不比别处,他手指动了动,想要进库阁去,姚华音瞟他一眼,直到坐在桌案前才放开手,行云此时再回避反倒不好,只得在她身边站着。
梁越见姚华音不避讳行云,上前拱手,直接道:“主君,昨夜收到炎城的加急战报,韩露、王闯两位将军已经顺利攻占小许。”说罢,双手把军报呈到桌案上。
姚华音解去红绳,展开军报,上面详细说明了此战的经过。
两日前,南陵王命人抽调小许的兵力,偷袭了炎城的两个辖县,韩露和王闯趁机兵分两路攻占了小许,再回头包抄两个县,将南陵军一举歼灭。
意料之中。
姚华音让梁越退下,拉着行云坐在身边,笑道:“首战告捷,张勇那一脖子伤还真是功不可没。”
行云低头看向军报,右边附着一幅作战图,像是故意调离两个县的兵力诱敌深入,南陵王竟然这么容易就掉入圈套,听姚华音话里的意思,应该另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