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风,是我对不起你!”郑妃抱着曲南楼的婚服,泪流满面。
一阵寒风涌入,吹的炉火骤然亮起,一团黑影闯入房中。
郑妃放下婚服站起身,神色悲戚,却贵重端严,“你们是何人?”
两个玄衣铁卫没有做声,把书卷放在桌上便走。
半尺长的纸筒被压出折痕,中间用红色丝线缠着,打着花结,泛黄的纸张隐隐透出字迹,郑妃端在身前的双手微微打颤,走到桌边,拿起书卷在灯烛下打开。
经年日久,里外都积了一层白尘,她用指尖轻轻扫去,泪眼朦胧下,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吾心崇君,祁得君至珍之赐——曲正风。
当年她后悔烧掉曲正风亲手写给她的求亲信,整日坐在房中临摹他的笔迹,前后不知写下多少,才临出这幅一模一样的。
与挚爱之人错过一生,如今阴阳两隔,这幅书卷即便不是他亲笔,也足以慰藉心灵。
“正风,正风……”郑妃把书卷捂在怀里,泪水奔涌而下。
曲正风过世三年,她以为自己心如槁木,泪已流干,可睹物思人,还是心痛的不能自已,眼泪浸湿书卷上的字迹,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倏然一口鲜血呕出,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御医们忙里忙外,郑妃依然昏迷不醒,两日之后气都难以喘匀,竟有濒死之相。
国母病重,万一薨逝非同小可,宫中总管受惊不轻,赶忙让禁卫趁着城外停战的间歇,快马出城去禀报寿雍。
姚华音在边城留意着盛国的动静,知道郑妃会如她料想的一样重病不起。
书卷上抹了厚厚一层噬心散,比给玄衣铁卫服用的噬心丸药性强过十倍,郑妃气郁身弱,只吸入一点儿便会促使毒发。
这种剧毒是由多种毒药混合而成的,就算御医看得出郑妃中了毒也束手无策。
书卷上的白色灰尘足够醒目,换做旁人必定会小心提防,可那是曲正风的东西,姚华音坚信郑妃一定会打开。
果不其然,两日之后,盛都传出王妃郑氏病重的消息。
姚华音提前派人给季震带话,见到内廷有人出城尽管放行,让他们去给寿雍报信,剩下的,就要看这位盛王对王妃的情义了。
韶阳两路大军齐上阵,日夜不停地苦战,盛都城下的战况激烈空前,盛军纵使城防坚固也很快显出颓势。
漫天大雪遮挡视线,天气冷的滴水成冰,韶阳将士们疲惫不堪。
季震原想着徐竭有了年纪,让他先带兵撤后休整,自己继续攻城,次日再与他替换,徐竭担心韶阳城会先于盛都被攻陷,急的茶饭不想,执意要上阵指挥。
姚华音自打到了边城便在那里按兵不动,季震猜到她派人在郑妃身上动了手脚,却不明白她在边城驻军的意图,从韶阳发兵起整整两个月没见,正好趁此间歇骑马赶来与她碰面。
雪夜寒意刺骨,房里只有地上正中拢着一个火盆,季震摘了横刀,弯腰在火盆边暖手,姚华音不与他开口,只坐在床沿上看行云派人送来的军报。
“盛王妃的事是主君安排的?”季震搓热双手,把火盆往姚华音身边踢了踢。
姚华音仍盯着军报,目光泛了空,“是我下的毒,只要寿雍肯回来,我就有机会杀了他。”
季震心说这个办法虽然不地道,但战事危急,顾不了许多。
“他若能回来倒好,就怕他不敢回来,三十万韶阳军的长戟等着他,够剁成烂泥了!”他的语气中饱含着仇恨与嘲讽,姚华音抬头看他:“你攻你的盛都城,寿雍我来杀。”
季震不赞同她的说法,“盛都被围,寿雍带回来的人马不会少,仅靠边城的屯兵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往床边走过来看姚华音手上的军报,听她道:“用不了多少人马,我一个人杀他足够了。”
军报上俞家军伤亡的数字刚入了眼,季震愣了片刻,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反问:“主君是担心韶阳城失守?”
他转个身挨着床边,从正面细看军报,俞家军的人数已不足千人,盛军的攻势有增无减,韶阳城的战事着实凶险,但眼下盛都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像是同时用利剑刺向对方心口,只看谁先倒下。
这个节骨眼没有人不日夜悬着心,季震拍着胸脯宽慰道:
“韶阳城不比金吾,巡城守卫都不止三千,这些人要论打仗比不得俞家军,但比起寻常百姓强太多了。我今晚连夜赶回军营,拼了这条性命也会先一步攻下盛都。”
姚华音闭口不言,眼里流露出忧虑的情绪,当着季震的面,她没什么好隐藏的。
拼死守着韶阳城的是的俞子钦,是她最在意的人,季震难得开了窍,蹙紧浓眉道:“主君是放心不下他?留守金吾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当初是主君自己拿定的主意,这会儿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