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般武艺都使过一轮,贺易凡终于放弃了让贺老先生直接出手帮季修白的念头,转而试图曲线救国,研究起怎么“合理合法地”动用父亲的资源。
在这段时间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贺老先生对他的态度软化了很多:只要他不提季修白,贺老先生就很愿意和他聊天。
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再冷面冷心的人,也难免在天伦情里动摇几分。哪怕当了一辈子睥睨八方的商界巨擘,面对决裂多年的儿子,还是免不了有些人之常情的软肋。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洒进来,将开阔的餐厅染成温和的金色。餐桌长且规整,黑胡桃木纹理温润如水,几枝新剪的月季插在瓷瓶中,带着新鲜雨露的香气。贺易凡坐在那头,姿势有些拘谨,手腕打着夹板,动作不甚方便,连勺汤时都要小心地斟酌角度,才不至于碰疼。
对面,贺老先生一贯地端坐,银灰色的鬓角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手工西装,哪怕在家中吃饭也不失威仪。他不像年轻时那般冷冽生硬了,眉眼间多了几分看淡世事的宽容,却依旧有一种“靠近之前必须衡量代价”的疏离。
“吃得下?”他淡淡问了一句。
“还行,”,贺易凡勉强笑了笑,筷子夹起一块清蒸鳜鱼,细细挑刺。桌上全是对身体恢复有益的菜色:鲍参炖鸡汤、虫草花蒸蛋、银耳炖梨,看得出来贺老先生对自己这个儿子的重视。
贺老先生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贺易凡顿了顿,把筷子放下:“我……想借一笔钱。”
老先生眉一挑,却没有立即说话。
“不是为了自己,”,贺易凡声音低下去,“霖海那边有个小女孩,得了白血病,家里已经借遍了钱……她叫小绒,她爸爸当时在工作上帮助过我。”
贺老先生终于动了动手中的茶杯,只要不是季修白的事情,他就很好说话:“做慈善?难为你有心了。”
贺易凡但笑不语。
对面却忽然转了话题,片刻后,贺老先生放下杯子,似随口一问:“花园那棵桂树,最近开得不错。”
贺易凡眼神一动,轻轻点头:“我让人重新梳理了排水系统,因为我看父亲很喜欢那棵树,所以就改造了一下花池的布局。”
贺老先生“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但表情明显松动了一些。那个微妙的角度让贺易凡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到底还是抵抗不了来自子辈的温情。
感觉时机正好,贺易凡便提出:“我想回霖海一趟。”
第49章 难捱
◎季修白哭,他也心痛难捱◎
贺老先生的手指一顿,随即低头舀了一勺汤,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几秒后才开口:“你在霖海那个厂子,已经不行了,也不用你再费心去看了。”
才刚刚有了一点转机的工厂,贺易凡感觉到了心痛……以及更多的愧疚,信任着自己才会回来的员工,结果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有林渡……他们都没有等到自己回去。
贺老先生不知道贺易凡是在难过什么,只以为他是无法接受厂子关门的噩耗,安慰道:“本来也是那回吵架后,我随手拨给你的一个厂子,效益一直不好,撑着也没意思,倒了就倒了。你要是有兴趣,总部这边我给你安排一个职务,玩闹了好几年,也该回归正轨了。”
贺易凡没有推辞贺老先生安排下的工作,只是沉默地将手指慢慢蜷紧,按住了桌边——回霖海的事他也不想放弃:“不是为了看厂子。霖海那边有几个朋友,我就这样下落不明,实在说不过去。还有那个小女孩,我想去医院看看她。”
贺老先生没说话,眉心微微拢起,像是在衡量什么。
几秒后,他终于点头:“那么就去一趟吧。我让张斌陪你,顺便彻底处理一下霖海那边的麻烦事,”,贺老先生抬眼:“你身体还没好,他陪着你,我放心一些。”
贺易凡明白,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看管。
但人在屋檐下,他也没有多余的底气去抗衡——只是轻轻点头,语气诚恳:“多谢父亲费心了。”
贺老先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了口汤。汤碗里冒着热气,映着他眼底几乎看不出的柔光。
回霖海的请求被应允,贺易凡撤下了右手腕的夹板,骨头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在第二天,他就出发上了飞往霖海的飞机。
舱位安排在公务舱,是张斌订的票。贺易凡侧头看了一眼那位“被贺老先生指名监管”的新伙伴,和自己相仿的年纪,穿着笔挺的黑西装,头发短得一丝不苟,眼神规规矩矩,不偏不倚地落在面前的小桌上,像是唯恐对贺易凡多看一眼会产生多余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