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易凡垂下眼,眼睫半掩,过了两秒才轻声道:“我能见他吗?”
“我这就去通报,”,女仆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门再度关上,房间恢复寂静。
其实半年前贺易凡的寻父之旅并不是没有收获,虽然没有见到贺老先生本人,但是这个举动显然被贺老先生当成了儿子向自己求和的证明。
那之后贺老先生就派了人到霖海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跳海的贺易凡——当然这并不是全部情况,因为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贺易凡能撑到父亲派的人把自己打捞上来,也有他身上这个系统的功劳。
以为自己要和宿主一起死翘翘,平时嘴贱到底、半点不饶人的系统秒变怂货——死机了。系统的死机就是真的死机,对输入没有任何反应、也不会处理得到任何输出,系统将会在漫长的无反应时间中进行自检,时间由系统算力决定,最长的一次达到了八十七个小时。
但是这一次的死机却不同寻常,因为系统被小罗黑过了,类似于被一直运行着的木马侵入了后门,两个程序产生了死锁,在不可调和的冲突下,系统强制重启了。
系统强制重启时对宿主进行了重新绑定,而在绑定过程中,系统会提供能量,保证宿主的生命体征——因此贺易凡没死有点类似于卡了一个bug。
无视了絮絮叨叨邀功的系统,贺易凡靠在枕头上,眼神凝着某处:自己若是死在了冰冷的海里,便只能听天由命,但既然自己没死,那他还是信一个事在人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脚步声终于在走廊尽头响起。
门被推开了。
贺老先生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如松。灰黑色的大褂裁剪精致,衬得他脸色更显冷峻。年岁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没带走那股不可动摇的威压。
贺老先生没有立刻说话,只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人。
贺易凡被他的目光扫过,只觉后背一阵凉意,不过他仍强撑着开口:“父亲,”,嗓音依旧干哑。
贺老先生沉声:“你倒是命大。”
贺易凡牵了牵嘴角,像是想笑,实则苦得很:“多谢您救了我。”
贺老先生缓缓走进来,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一场无关紧要的生意:“我救你,不代表我原谅你。”
贺易凡低头,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我会用行动让您原谅我的,只是现在我有件事相求……”
贺易凡没抬头,过了两秒,才缓缓道:“我想请您保护小白。”
空气像是骤然降温。
贺老先生的眼神一沉,嘴角冷冷一勾,像是听到了什么极荒唐的笑话,声音低冷:“你还真敢提啊。”
贺易凡垂下眼,手腕上的绷带因动作牵扯到神经,痛得他轻微一颤。但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克制:“他是无辜的。这一次,真的不是因为我任性。”
“不是你任性?”贺老先生挑眉,“你连命都不要了,还想让我相信你是‘理智’的?”
“只要您愿意帮他……”
老先生没说话。
屋里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贺老先生的指节轻敲着沙发扶手,节奏缓慢,眼神依旧冰冷,却在某一刻,悄然扫过贺易凡被绷带束着的手。
那目光,停留了一瞬。
他突然起身,冷冷道:“你好好养伤。”
走到门边,他顿住,背对着贺易凡,沉声道:“我不喜欢季修白。这不会变。”
“但如果你真想保他,先把命留住。”
门被轻轻关上,带起一阵沉稳的风。
贺易凡靠在床头,闭上眼,喉咙里泛着一股血腥味。心脏被一根线吊着,忽上忽下,却还在跳。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他想。
他还没死,所以还能试试。
在之后的几天中,贺易凡拖着病体,顶着我见犹怜的一张苍白面孔,又软磨硬泡地求了贺老先生好几次——
他试过欲擒故纵:“既然您不管,那我也不过了,咱们一拍两散。”
贺老先生回:“如你所愿,门在那边,自己滚。”
他试过苦肉计:“我现在右手动不了、左手抖,脚也跛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贺老先生淡淡一瞥:“说了三天了,怎么还没死?”
他甚至还试过装乖:“爸,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您让我吃鸡蛋我能连它的妈一块吃了,你让我……”
“停,”,贺老先生扶额,“我现在让你闭嘴。”
——贺老先生不愧是成功人士,心志坚定,说不帮就是不帮,任凭贺易凡十八般撒娇耍赖轮番上阵,始终滴水不漏、不为所动。
时间在贺易凡养伤中飞速流过,冬日的寒意悄悄褪去,窗外枝头抽出新绿,阳光也不再冷冽刺骨,而是带着春天特有的温暖与明亮,洒在屋外的中式庭院中,映出柔和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