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宫中,因为软禁的缘故,六皇子的殿宇显得冷落了不少。
殿门大敞,寒风灌入殿中,将重重帷幔吹得飘摇不定。雨丝从檐角滴落而下,凝成一条仿佛被无限拉长的透明细线,随着“啪嗒”一声,砸在石阶之上。
六皇子坐于殿中,他被软禁已近半月,却依旧只是淡然自得地摆上了一盘棋局。棋盘之上黑白分明,落子之时响起微微清脆的碰撞。
有黑衣下属跪在他的身侧,朝他一一说起近日朝中大臣的动向与议论。
在听及不少大臣有向三皇子靠拢的心思之后,他只是轻轻嗤了一声,“也好。有异心之人,我怎敢再用?趁此机会一网打尽了也好。”
“那殿下可是想好了?”
“父皇优柔寡断,始终摇摆不定。终究是要有这一步的。倒是小瞧了林清如。”他眸色沉沉地看着那盘棋局,“这次本想将她料理了,没想到她竟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说着,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她竟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若是能安稳坐到太子之位,我本不想到这最后一步的。”
他想,等到功成身就那一日,他一定会给林清如一个,不算那么痛快的结局。当然,容朔与顾云清也是。
六皇子的脸上露出近乎阴森的诡异微笑,他手中的黑子再次落于棋盘之上,“也罢,既然她们出手了,我也不能让她们失望啊。”
皇帝受了林清如的挑拨,已然对他生了不满之意,立顾云清为太子之事时间问题。若等到顾云清继承大统时再动手,那便是谋朝篡位,名不准言不顺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块将令,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叫外祖准备吧。”
最后的胜利,一定是他的。
只是这看似密谋的惊天之举并未给京城的寻常百姓带来多少不同,一切依旧是那样平静而安宁,与昨日的生活并未有什么不同。太阳照常升起,人们照常作息。
只是花间楼不开了。而容朔也一天天忙了起来。
冬至那天,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先是细细碎碎的雪粒飘摇而下,随后而来的是鹅毛大雪如柳絮般狂舞纷飞。
恰在此时,叶水柔派人请林清如小聚。她在屋内备下了热气腾腾的锅子。林清如从风雪之中赴约而来,刚一掀开帘子,便有热烘烘的暖意铺面而来。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是令人食指大动的声音。
冒出的热气在房间蒸腾盘旋,有些看不清叶水柔温柔小意的脸颊。
叶水柔引她落座之后,一边与她宴饮,一边絮絮聊了许多闲话。林清如总觉她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好似又欲言又止。只一张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颊,怔怔地望着她。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阿柔,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叶水柔见她这样问,将屋内伺候的下人全部摒了出去。她挪着身后的椅子坐到林清如近旁,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阿清姐姐,我想问你个事儿。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只是你在朝中供职,知道的消息肯定多些……”
林清如看了她凑近的面颊,复又拿起筷子在锅中夹菜,一边抿嘴轻笑,“你先问。”
叶水柔轻轻咬了咬唇角,“最近……是不是要打仗了?”
林清如的筷子僵在半空之中。
她转过头看着她,眉心已然微微蹙起,“你从哪儿听说的?”
叶水柔见她神情严肃,便已知道自己约莫是猜了个七八分准。作为商贾,必然要对朝廷的风吹草动都拥有敏锐的感知程度。毕竟,仍和一项法条的颁布,都可能会影响到自家的生意。
她也是最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的。
“最近来京城走商的西域商队少了很多。”她看着林清如说道:“最重要的是,京城的粮铺,除了咱家的铺子,余者全都不卖粮了。这个时候粮食无所产出,正是高价卖屯粮的时候,他们竟都闭门不卖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林清如不得不承认叶水柔的敏锐。
“实不相瞒,就连咱家的铺子,也有人前来高价收粮。听那些人话里的意思,有多少算多少,他一应都收。”
林清如一早便不管粮铺之事,竟不知道这一茬。她眉头不由得一皱,“你没给吧?”
叶水柔弯眼一笑,眼眸中带着几分狡黠之意,“没有。因为是一齐收了,他们给的价格并不算太高。我想着其他铺子若都卖了,那京中无粮之时,咱家可不愁卖呢。”
她语气一顿,“我后面才咂摸出来不对味。除了要打仗,谁屯这么多粮啊。我这才想着来问你一问,也好早做准备。”
林清如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