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不可思议,“我并不曾说过!”
她一直对青黛抱有隐约的难以说清的戒备与疑心。在锦霜之死后,她那般刻意引导鸨母嫌疑,她的私心为何?
在鸨母面前的乖顺,在自己面前的幽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林清如只觉得她如同一层轻薄弥散的雾,触之不及,望之不清。
“我相信大人。”她嘴角无力的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即使是大人也无妨。大人自有您的道理。”
林清如忽然发现她苍白的嘴角有如血色一般的伤口痕迹,不知是否是在水刑中留下。
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空气中滞涩的氛围让人无端觉得难过。
除去上次对于鸨母的试探,她从未把发现水刑之事向任何人说过。鸨母是如何发现的?
林清如迟疑之下问道:“你们受刑之时,管事是否也是帮凶?”
“帮凶?”青黛嗤地轻轻一笑,“我甚至不知他们究竟谁才是主谋。他们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指挥那些守卫什么时候将我们按入水中,什么时候再将我们从水中提起罢了。”
她看着青黛面如金纸的脸,不由得无声叹气。
青黛却忽然像是不经意般提及,“那夜我受水刑之时,隐约听得管事与鸨母有所争执。”
林清如闻言眼睛倏的一亮,争执?
从青黛口中也算是得到了一处有用的线索,林清如一边再次查找屋内线索,一边从管事身上下手询问。
“鸨母死亡前夜,你在何处?所做何事?”
她踱步在院中四下打探,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到跟在她身边的管事。
不知为何,管事见她来回逡巡,总有些汗意涔涔的样子,不停地用袖口拭去额角的汗珠。
他总有些心虚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林清如的神色,“我……我……”
林清如见他面上露出惊疑不定地惶恐之色,必然是心里有鬼,索性直接将话挑明,指着檐下的土陶水缸,冷声问道:“这个东西的用处,你应该很清楚吧。”
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缓缓滑落,他冲着林清如勉强一笑,“那日……我的确在云娘院中……”
他看着那盛满绿水的水缸,将身子躬得极低,“教坊司的姑娘,若是犯了规矩,便在此受罚……”
话中虽然模糊其词,林清如却不想他竟不狡辩分毫,直接承认下来。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问道,“前夜青黛为何受罚?”
“云娘说……”他迟疑了片刻,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林清如,“云娘说她向大人告发了此事……”
果然如此!
林清如眉头拧在一起,“鸨母是如何知道的?”
见林清如仿佛并不追究水刑之事,只是轻轻揭过的样子,问起其他来,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背舒张开来,语气也松弛稍许,
“是青黛自己说漏了嘴。”
林清如心下陡然一惊,“她自己说的?”
管事只微微点头,“似乎如此。”
林清如不由得愈发生疑,这么重要的事情,青黛如何会自己说漏了嘴?
鸨母在知晓此事后,为何又莫名其妙地死亡?
她看着管事的眼神愈发的狐疑,莫非是管事见事情败露,将鸨母杀人灭口以后,再将所有罪责归咎于鸨母之上?
她冷着声音问到管事,“那夜,你为何与鸨母吵架?”
管事闻言一惊,皱着眉头,眼中露出一闪而过的凶狠之色,“这也是青黛向您说的?”
林清如只是沉默,并未回答他的话。
“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最喜告密。”
管事突然冷笑一声,
“也是,锦霜与她交好,她亦能出卖。遑论别人。”
第60章 泥土之下
“你说什么?”林清如心下陡然一惊, 不可置信地看着管事,“她出卖了锦霜什么?”
“大人您不知道这事儿?”管事神色微怔,“七月初三那晚, 锦霜意图私奔,就是青黛告诉云娘的呀。”
林清如面露震惊之色,她不想锦霜私奔之事竟是青黛告知鸨母, 她们不是世家交好么?又为何如此?
她皱着眉头, “那晚的事, 你知道多少, 仔细说来。”
管事陷入回忆之中,“那晚,锦霜说她身子不适不想接客, 在房中休息。后来青黛私下找到云娘, 说她意图私奔。我们便带着人去锦霜房中查看,果然在她房中找到了未曾收拾完的包袱。然后……”
他迟疑了片刻,未再将话完整地说下去。
林清如却已然明了,再后来, 就是水刑之苦,盐井之溺。
她始终不敢相信, 那个同样深受水刑之罪的哀伤女子, 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 告发她那即将逃出生天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