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女士。”
松田不得不承担起从中调停的职责:天哪,这种事居然要他来做!萩你到底在哪里啊我需要你!他放开弘树的手,微微侧过身来把那孩子挡住,视线还落在图纸上,“容我提醒,我们现在还处在绑架之中。教育孩子这种事情,或许可以延后——”
“什么绑架?”泽田女士冷笑,“道德绑架吗?弘树,别藏在松田警官身后了!”
真麻烦。松田轻轻吐了一口气。
要是萩在这里,也许就能在照顾到母子俩情绪的同时,委婉地说出实情,顺理成章地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了吧?可惜他做不到。他只能像手中的拆弹钳一样,干脆地拆解,剪掉乱七八糟的线。
……不过,萩,在遇到你之前,我面对误会的时候,百分百都会选择闭口不言。
因为我看到了我的父亲等来的结果,没有人会听他的解释;他要面对的结果还会像是越来越浓的酒气、无人清理的油渍、顺代际传承的血液那样渗入我,穿透我。我本来是不会解释的。我本来是会用拳头面对的。我本来是有可能被那种感觉漫过、淹没的。
遇上你真的是很好的事。现在我至少也会像你一样开口了,面前的这孩子比我们当时还要小呢。我到得比你当时还要早,你要不要夸夸我?
好吧,有点想你了。也许这张构造图还没被我解开,就是因为我身边缺一个朋友呢。松田有点孩子气地想:我要把这件事怪在你头上。
“泽田女士,”卷发青年毫无缓冲地开口,“也许弘树他之前确实模仿了很多次他父亲的签名,但这一次他不是因为熟能生巧才写出这个名字来的。他思考过,知道这样写了你一定会生气,也知道你生气的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写了。”
松田毫不吝惜地撕破那张他画了许久的构造图,把写着名字的部分递到躺在沙发上的母亲眼前,“证据就是,姓氏和名字之间停顿了一下。”
泽田女士若有所悟地看向她的孩子,“……弘树?”
卷发青年有些别扭地从身上找了找。他惯用的工具都被普拉米亚收走了,不过衣袋里倒是还有几条口香糖。他摸出一块,递给弘树。
“樫村弘树,”松田说,“他本来想写的名字。但他想到你们已经离婚了,想到自己现在的姓氏——”
松田确认了男孩有把口香糖放进嘴巴,趁着他说不出话来对着他的母亲开口,他不是很习惯于说这种话,声音硬邦邦的,“弘树他不希望只是因为无意义的肌肉记忆就让你感到难过,他希望你能觉得,你是他坚定地选择跟随生活的母亲。”
“所以他宁可签父亲的名字,然后挨你的骂。这样他能感觉到你爱他,你也不必怀疑他是否爱你。”
泽田女士当然没有计较松田的语气。她已经将自己的孩子抱在了怀里。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新鲜的体验,想要接触自己没有见过的陌生事物,”卷发青年笑起来,“所以,给孩子一点想不到的反馈嘛。比如说,这一次就不要为仿签名字这件事骂他,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位母亲带点颤抖的声音。
“哦……当然,当然!”
她含着眼泪把弘树抱在怀里,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印上许多个吻,“好孩子,你不用担心妈妈,不用对妈妈这么小心……你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样的,你可以随便联系任何你想联系的人——”
“但是我的签名可能要重新练起了,是不是,妈妈?”
泽田弘树感觉很放松。他缩在妈妈怀里,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是萩原警官那天下午教他的。萩原警官说,妈妈也许想和他这样相处。妈妈会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他们的心就会贴得更近。
他的妈妈用惊喜的笑声回答了他。没有哪个妈妈不愿意看到自己沉默的孩子变得开朗。
“是啊,抱歉宝贝,你以后就要练习新的家长签名了,”泽田女士抹了一把眼泪,从爆处警官的手中要过新的纸笔,“妈妈教你签妈妈的名字,怎么样?”
真的有用!妈妈不生气,妈妈喜欢这样!
弘树在幸福中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差点连自己在被绑架中都忘了。不过,他还记得要谢谢松田警官,所以他还是想起来问了那个问题。
“松田哥哥,”弘树疑惑地抬起头,“所以你为什么要让我在构造图上签名字呢?”
那双深青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松田警官总是这样,静静地投下他锋利的目光,剑一样劈开所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