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荷只觉得讽刺,她看着姚清布满皱纹的手,有些话堵在喉间,明知道不该说出来,可她还是忍不住。
“那你们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再生我?哦——”
“我忘了。”她溢出一丝轻笑,可那清凌凌的眼里,分明冷得厉害。
“你们当初想打掉我的,只是没办法而已。”
书荷长得像她,眉眼温柔,可此时,姚清的心像是在滴血。
她再想说什么,书荷却不愿意听了。
等她离开后,卧室陷入一片沉寂,她拉开窗帘,簌簌雪花还没停,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刺眼。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那小小的雪人。
离开时,她看到了阳台的雪人,胡萝卜鼻子已经掉在了地上,树枝歪歪扭扭地插着,几乎是要融化的模样。
她几乎是瞬间知道,这雪人是谁堆的,又知道他堆雪人的原因是什么。
书荷是姚清与书华人生中的意外。
她的出现,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与拖累。
那时他们才刚毕业,也从没想过要结婚的事,两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她打掉。
但双方父母知道后都不同意,于是商量着干脆趁此结婚。
这对于姚清和书华来说,就像是突然按了人生的加速键,被迫迎接她的到来。
书荷是早产儿,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总是生病,这对于刚毕业没什么存款的两人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只能靠父母帮忙。
两人有了孩子,却也舍不得自己繁华的世界。他们不懂得怎么养小孩,无止尽的付出,让这个家庭的怨恨吵闹愈来愈深。
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是拖累了,书荷从小就不怎么爱哭,她一直很乖。
她也曾听见过他们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要不,下次别治了?”
她没有听见妈妈的回答,但懵懂的她,只是天真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他们才会有这个想法。
直到一个下雪天,他们带着她从医院回家,姚清牵着她的手,书华站在她的右侧,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有其他小朋友在堆雪人,打雪仗,她羡慕地看着,却没有开口。
因为妈妈说过,她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但没想到,书华主动蹲下身,男人幽沉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小荷,想不想堆雪人?”
他们很少会主动问她要什么,但她也还只是个小孩,顺应着心底的期待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瓷白乖巧的小脸,姚清再也忍不住地转过身去。
书荷不懂妈妈怎么了,书华却挡住了她的视线,说:“那荷荷今天,就在这里堆一个雪人吧。”
她歪着头,清澈的眼眸懵懂:“妈妈不是说,会感冒吗?”
“今天不一样。”书华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硬着心道:“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如果能见到雪人,那未来的一年里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时的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笑了起来,还带着些鼻音:“那我要堆三个,爸爸妈妈和我,都要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姚清捂着唇,书荷担心地看向她,书华却不让她过去。
“那你在这里堆雪人好不好,爸爸妈妈工作结束了,就来接你。”
书荷很懂事,知道他们要工作,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时,她天真以为,他们还会回来的。
她一个人堆了三个小雪人,等爸爸妈妈回来的时间里,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健健康康的,堆更大的雪人给爸爸妈妈。
可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她冻得全身僵硬,而她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来接她。
陌生的环境,没有熟人,她只能一边擦着眼泪,惶恐不安地找着姚清与书华。
这期间,她在路上碰到了醉醺醺的流浪汉。
妈妈说过,遇到这些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她害怕极了,往旁边躲时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直直滑落掉进河里。
如果不是正好有清洁工在附近,六岁的书荷,可能就死在那片冰冷的湖里了。
她被救回来后,昏迷了好几天。
如果不是她才离开医院没多久,给她看过诊的医生认出了她,医院也没办法联系到姚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