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名站在风里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时神清气爽,突然无缘无故念出一句:“踏遍青山人未老。”
未辞凝视着她,目光沉沉,他的眼眸中也有一场流风回雪,仿佛无数往事如星掠过,奇异光华流动不已。过了很久,他说:“不错。踏遍青山,人未老。”
苍名叹息道:“想不到竟是在一个妖洞里找到了内心的安宁,人可真是奇怪。可惜还有要事在身,不如我们出去吧?”
未辞说:“好。”于是虚扶着苍名的胳膊下了山,随便找了一处石壁,把手掌按了上去。
强劲的力道从未辞的手心里无声无息地送出,石壁上裂了一圈缝隙。石块噼里啪啦落下来,尘埃四起。未辞用掌力打通了一条新的隧道,令苍名暗暗吃惊。
“走吧。”他带着苍名向昏暗的隧道中走去。
苍名跟在他旁边,担忧地问:“你的手没事吧?”
“这有什么事。”黑暗中,他的声音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少年郎的样子。
未辞似乎还打了条近路。没走多久,隧道一转,大厅赫然在眼前。
大厅的酒桌上,坐着鼻子气歪的副将,和似笑非笑的天心沭。
“好,好,好。”天心沭鼓起了掌,“二位果然不是肉体凡胎,难怪能欺负我手下的军团。”
苍名忍住了才没说出来,那群小妖和邪狞也算军团么?
天心沭接着说:“你倒酒的壶里,装的是满天银河,所以才那么沉。你在洞中看见的巍峨群山,是我层层叠叠的衣摆褶皱,青翠山林和蜿蜒溪流,是衣摆褶皱中的花纹。”
未辞冷冷地说:“阁下还真是修为高深。”
天心沭拍拍手,命人换上新酒:“那么就请二位入座吧。”
此洞诡异非常,苍名暗自戒备着入座,生怕一坐下就被凳子吞下去。她没话找话地地问:“敢问妖大王,你的名字是天心沭,有什么来历?”
副将横了她一眼:“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懂什么。我们大王才冠绝伦,名震天下。她题字,便胜过世上所有书法名家,她撰文,便叫文人墨客自惭形秽,从此弃笔归隐,一生甘做俗人。人人都说,是老天借着大王的手,把此等旷世神作流传人间,故称天心。又因大王单名一个沭字,由此得名。”
苍名顿时理解了天心沭为何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
“天心阁下,的确是心神通天。”她真心实意地说,“听说有一年的状元是位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姑娘,让我崇拜了好多年,说不定你们可以做知音呢。”
天心沭却嗤笑一声:“那个女的,早就嫁人了,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苍名噎了一下:“这个……万一人家就是喜欢小孩子呢……”
未辞接过话说:“还有一年,有位巾帼将军领兵打仗,也是位奇女子。”
天心沭不耐烦地说:“那个我也见过,丑得吓人。”
苍名和未辞对视一眼,都不想说话。苍名忽然戏谑地说:“我猜您对男子只会更加嫌恶,可是副将他老人家就是男……公……”
第8章 藤萝绕春情
副将的真身虽然异常抽象,难以辨别,却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雄性。天心沭没理会副将的怒意,冷冷地说:“判木虽是公的,却从未让我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粗鲁自大。”
“明白明白。”苍名笑着说,“您又为何扣着那不知名小子?”
天心沭面无表情地说:“那晚我去教训狗官,却被你拦了一道,这活人,你带不走了。”
“那狗官干了什么?”苍名好奇道。
“他仗着自己有钱有权,将我师姐的好文章偷去,靠着一篇文章博得盛赞,从此踏上仕途,升官发财!”天心沭抓起酒杯把玩着,突然甩手掷了出去。
“师姐?”苍名迷惑了,“您不是说女人也没有好东西……”
“住口!”天心沭雪脸一片煞白,雪雕成的瞳孔没有瞳仁,“我对师姐的感情不止孺慕之意,超越崇敬之情,似师徒似知音,似母女似手足……你懂么?”
苍名点头答:“懂的。”
“你懂什么。”天心沭又怒起来,“师姐教我背诗写字,鼓乐起舞,我的才华全靠她启蒙。你这等俗物只会靠男人!”
苍名原本一直在托着脸欣赏她的容颜,当即笑嘻嘻地把头伸过去,装傻充愣道:“我可不想靠男人,不如让我靠着你这样的美貌妖大王如何?”
“?”
未辞伸手轻轻把她拉回来,天心沭的表情惊疑未定。
苍名猝不及防地问:“我看您为人高傲孤冷,为何驱策绣花鞋这等低劣之物?”
“什么低劣绣花鞋?”天心沭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寻常绣鞋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也配做我天心沭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