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楚瑶非但不回段府,甚至还要到镜花庵去诵经祈福,明日、不,今日这宫外大概就会传遍。
到时,恐怕流言四起,会说是她进宫逼得长公主连皇宫都呆不下去,要跑到庵寺中去……
想到这样的局面,段老夫人愈发惶恐,她急急道:“娘怎样都无所谓,可这流言传久了,伤了天家颜面,皇上、皇上那边……娘只怕阿琼一生建功立业,死后却因此落个骂名,那到时娘又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见他们父子?”
她见楚瑶满面肃然,根本不为所动,不禁哽咽地说:“瑶儿,不,长公主殿下,您是何等尊贵,这天底下有多少英伟的男子由着你挑选,为何……为何偏偏就得认定阿琼呢!?”
此话一出,饶是楚瑶已心如止水,仍是晃了下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所谓的婆婆。
“你觉得本殿是在害他?”
段老夫人目眶一红,索性颤巍巍地跪下,怆然泣道:“殿下,您就当是阿琼……段府配不上您!老身什么也不求了,如若殿下您愿意,老身这就代阿琼与您签和离书。”
楚瑶瞳孔一惊。
* * * *
“你再说一遍。”
墨水慢慢汇聚在狼毫尖,然后,吧嗒一声,滴落至生宣中间。
已画至一半的春风杨柳图瞬间被晕染出大片墨渍,可执笔者在听到那句话时,怔愣片刻,随即放下笔,任由狼毫的墨继续霸道地扩张领土。
“段老夫人说愿意代先驸马与殿下签和离书,殿下同意了。这是小德子亲耳听见的!”
来喜看着主子俊美的面孔染上喜色,不禁也欣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殿下终于想通了。”
所谓大起大落,真的仅在弹指之间。
半柱香前,楚玄还郁忿难当,克制住直接上长乐宫问个究竟的冲动。
楚瑶为什么要自请出宫去为段琼诵经祈福?!
是她发现什么端倪所以要离开自己吗?还是,又是那该死的伦理纲常让她不想呆在自己身边了?
怀着这样的急躁与焦虑,他强迫自己提笔画画,不要让那些阴暗的、负面的情绪暴露出来。
会把姐姐吓跑的。
楚玄这副画画得极为痛苦,可没想到,痛苦与快乐竟仅仅只是一句话作为分隔。
这句话说是楚瑶愿意签和离书了。
这是不是说……她的心中终于彻底放下段琼了?
“走,立刻去长乐宫。”
他是片刻也不想等,眼下他最想的,就是见到自己心爱的姐姐。
天子的步伐如同他的心,雀跃而欢快。
只是在踏进长乐宫大门,迎面的宫人跪地迎接时,一声声的“万岁”宛如兜头泼来冷水。
楚玄脚步微顿,收敛住所有喜色,反而换上凝重的表情,踱步进入内室。
此刻里头宫人们正在青箩的指挥下,忙着为长公主收拾行李。
天子驾到,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齐齐行礼。
楚玄沉着脸大手一挥,众人急忙退下,只余下似笑非笑的长乐宫主人。
“怎么,皇上板着这么张脸是要给谁看呢?”
楚瑶主动端起茶壶,将刚煮好的茶倒出来,然后亲手端起杯子将温热的茶汤送至年轻的天子面前。
此时的楚玄半垂下眸。
心有灵犀一点通。
楚瑶抬起手将茶直接送到他唇边。天子就着她的动作,轻抿了口。
恰到好处的茶汤无言地告诉着楚玄,这壶茶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楚瑶料定他会来。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这里没有外人,楚玄直接将人拉进怀里,眸色深沉:“姐姐,朕等着你的解释。”
楚瑶双目灼灼盯着他,伸手勾住他脖子。两人的鼻息相交缠绕,她轻笑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人家都讨人讨到你的正德殿了,我若答应,莫说你不肯,我自己也不愿。”
“但要是硬生生回绝,仍留在宫里,那就直接宣告天下,长公主和段家闹翻了。”
楚瑶以食指轻轻勾勒住情郎年轻俊美的轮廓,喃喃道:“她始终是段琼的母亲,我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这番解释显然让楚玄很受用。
他双手稍加用力,拥得兰香满怀,神色也稍霁:“你是事事考虑周全,可朕呢?”
“这一走,又是要去多久?”他低头审视怀里这张娇艳的面孔,眼中无不透着不安:“该不会就打算这么出了宫就不回来了吧?”
闻言,楚瑶嘴角翘起,却是轻轻踮起脚尖,在他唇边烙下轻吻。
“方才在正德殿外,段老夫人问我,愿不愿意与先驸马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