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要紧的。”
镜子里的女人洗去粉黛,仍旧清丽动人。此刻,她面无表情,只道:“这个时辰,他不会来长乐宫的。”
就算来,又能如何?
天子可以夜宿揽月殿,却不可能在长乐宫逗留太晚。
青箩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其实您又何苦要让他生气呢?皇上……奴婢看他是爱您爱到心坎里去了。”
若不是真爱,昨日又何必特地赶出宫去灵光寺找人。
楚瑶神色染上几分落寞,眼中却闪烁出前所未有的坚定:“正是因为这样,本殿才绝不能由着他一错再错。”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青箩,本殿现在后悔了。”
“殿下!”
楚瑶看着镜中的自己,无不痛苦地说:“他若是这世间一个平凡的男人,就算罔顾人伦,会被人唾骂,本殿也认了。可他是天子!”
青箩跪在她身边,感受着主子的难过:“殿下,但皇上也是个人呀。是人,总有喜欢的东西和爱的人,他爱您,你何必要顾虑那么多?”
“你不懂,青箩。”
楚瑶缓缓低下头看她,“为君者,自当为天下臣民表率。君王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是整个皇室,整个大楚。”
“倘若,连君父都不顾人伦,让他的姐姐来当皇后,这样的事传闻出去,这全天下会怎么议论?”
“君父私德有亏,只会让民心不稳,奸邪小人倚作榜样,世风日下,人人都学着不顾礼仪道德。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叛党,更是会以此发难,攻讦他,整个朝局又会动荡不安。”
“大楚经历了十几年乱政,这几年百姓才过上好日子,人心刚稳,民心归一,又岂可因为这样的事而埋下祸患,引得日后战火再起?”
楚瑶眼中泛着水光,轻轻抚摸青箩的脸:“本殿记得,你的爹娘已是花甲之年,你哥的第三个孩子刚出世。你也想看着太平盛世,父母颐养天年,家里子孙绕膝对吗?”
青箩听着听着,眼泪不受控制就下来了。
这些大道理她原先不懂,可现在她懂了,她的主子不是不爱皇上。
她爱。
可正是因为爱,所以她要护住皇上的江山。
“可是殿下,这样您太苦了。”
先是护国大将军战死,好不容易跟皇上相情相悦,现在又……
“没什么苦不苦的。”楚瑶深深合上眼,咽下所有酸涩,重新睁开眼时,神色一片肃然。
“当断不断,反遭其乱。本殿已经错了一回,不能再错了。”
镜中女人,有着前所未定的坚定眼神。
* * * *
楚玄与楚…瑶正式冷战了。
长公主一心呆在长乐宫“养病”,而天子则照常夜宿揽月殿。唯有红珠、蓝玉战战兢兢地看着楚玄每晚都在空房就寝。
一过便是三日。
这些天,不仅正德殿里伺候天子的人,连带着上书房的大臣们也能隐隐察觉到天子似乎心情不大好。
不过好在,今日有好事传来。
正德殿内,李清越手持刚兵部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皇上,可喜可贺呐,西北大捷!薛卫带着八百铁骑深夜袭贼寇老巢,一举荡平了西蛮所有流寇土匪。”
“好!”
楚玄面露喜色:“经此一役,想必西北一带可保起码十年安稳了。”
“此乃皇上用人英明,薛卫骁勇善战,所到之处,那些流寇土匪无不心惊胆颤。如您所言,先前那些西蛮残兵落草为寇,残害当地百姓,此番被扫平,西北的百姓便不用再受战乱之苦,是我大楚之福呐。”
“大军何时归来?到时,朕要赏他们。”
“他们即日凯旋,约莫半个月后便能到。”
“好!”
看着年轻的天子难得喜上眉梢,李清越顿了顿,才把压到最后的一件小事上禀。
“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
“说吧。”扫平西蛮流寇,也算是近日来让他觉得称心的一件喜事,楚玄接过来喜递上来的茶,可听到李清越禀报的内容,顿时停住手里的动作。
“大月国那边传来消息,太子阿部勒于一个月前清除其弟丘毗奴与乱党巴达,成为新的大月国国主,并亲自给您写了封密函,指明要您亲启。”
楚玄看着这封盖有大月国印章火戳的信,脸色忽地又沉下来。
是夜,来喜亲自到长乐宫传的旨,接旨的只有楚瑶一人。
“请长公主今夜到揽月殿中商谈要事,此乃最后一次,望长公主莫负朕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