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那些年,她把楚玄当成自己的弟弟,是为了报林氏的恩,也是想弥补当年自己失去两个弟弟的遗憾。倘若她贪图名誉、贪图富贵,又岂会与段琼冥婚?
“这世上谁都可以误解我,唯独你不可以,楚玄!”
她哭着吼出声,尔后,整个人却被紧紧拥住。
楚玄埋在她发间,哽咽着声道:“对不起,阿玄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在意名利这些身外之物,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他稍微退开,捧起她的脸,眸中漾满深情:“所以,我没办法再当你的弟弟。从前有段琼,你爱他,我认了,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无所谓。”
“我可以让你风光大嫁,做你永远的靠山,让你跟他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可是他死了。”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楚瑶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楚玄的狠绝、楚玄的哀求像是从深渊里伸出的手,拼命地扯着她。
“我——”
她正要说话,忽地楚玄又是一阵剧咳,这次把血咳在她袖上,触目惊心。
“阿玄!”
原本还能抱着她的男人浑身像被抽去大半力气,连站也站不稳,然而就算这样,他仍是攀住楚瑶的手,脸上带着决绝与乞求:“楚瑶,你若只还要想当我的姐姐,你现在就走。我死,也与你无关。”
这张苍白仍显俊雅的面孔,与记忆中那张涂满黑炭的豆丁脸在脑海中重叠。
“姐姐,将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小小的两个人儿拉过勾勾。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泪水从眼尾划落,楚瑶感觉那双手终于自己拉下悬崖。
是楚玄赢了。
她双唇张开又合,轻轻吐出三个字:
“我、不、走。”
楚玄脸上露出喜色,声音微微颤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顷刻又是吐出一口血来。
楚瑶惊慌失措地喊:“赶紧叫太医啊!”
“当然。”楚玄声音虚弱,可脸上眉眼却染上喜色,当即朝外头喊道:“来喜!立刻给朕宣李恒。”
得了天子的召令,门外早就候着的那波人立马冲进来。但来喜与李恒宛若没瞧见屋内的情状,只是忙着将天子搀扶上床。
李恒在前头替天子把脉,来喜在旁边伺候着,余间悄悄问楚瑶:“殿下,要不,奴婢让人给您备身新衣裳?”
楚瑶袖子上的血渍实在令人心怵。
哪知,她摇了摇头,视线一直不离楚玄。
“李太医,皇上怎样了?”
李恒道:“殿下,皇上本就郁疾在心,前些天在宫外着了风,于是邪风入体,这才引起发热的病症。方才皇上情绪激动,又引起咳疾呕血,病情确实凶险,且让微臣先为陛下施针。”
“好,那你快些。”
床上的楚玄已气若悬丝,楚瑶的心也悬在半空,直到李恒取出长针,在楚玄的少商、商阳、太渊等穴位施针,这人才半抬起眸。
李恒起身,对着楚瑶道:“微臣已稳住病势,只是这病恐怕还得多费些时日。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圣体切莫再动怒,好生静养,才能早日痊愈。”
这话足够委婉,楚瑶却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她颔首:“李太医,本殿知道了,你请开方吧。”
“是。”
长针还扎在楚玄几处要穴,但整个过程中,楚玄目不转眼地回望她,眉眼间透着欢喜。
好在其余人等仿佛全然没瞧见天子病怏怏的,还一直盯着长公主瞧。
好不容易等到李恒撤下针,下面的人又把药煎好,宫女捧着晾到正温的药上来。
楚玄眼巴巴看向楚瑶。
楚瑶心中暗叹一声,却对来喜说:“本殿来吧,你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
“那就劳烦殿下了。”
来喜乐呵呵示意宫女将药放下,赶忙领着人退开。
倘大的宫殿,转眼又剩他们二人。
楚瑶认命地端起碗,来到楚玄身边,“先喝药吧,别再折腾了。”
楚玄眉眼都是笑意,“先前是朕不对,朕答应你,不折腾了。不过,朕病得这么厉害,姐姐能不能辛苦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黑不隆咚的汤汁。
楚瑶嗔怨地瞪了他一眼,最后仍是想着“罢了罢了这人还病着”,于是拿起勺子舀起汤汁,喂到他嘴边。
病人当然乖乖咽了下去。
苦死你算了。
楚瑶是这么想着,故意没理会朱盘里随药送来的白
糖。
可一口接一口,眼见楚玄跟吃蜜糖似的,她心里也诧异,难道这人是没味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