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在担心驸马吗?”
楚玄踱步行至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站,外头大雨倾盆,掩去了周围其他声音。长长的游廊,不知何
时只剩他们二人。
楚瑶没有答话,反而说道:“许久未见,臣倒是不知皇上如今竟有闲暇出宫了。”
论勤政,没人能比得过楚玄。她太了解他了,这个男人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吃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埋头在政务当中。
“那是因为,国公府是朕唯一能见到你的地方了。”
楚玄与她共同望向天幕连绵不绝的雨,阴沉沉的天色亦如他与她之间唯一剩下的色彩。
“姐姐,最近过得好吗?”
“好。”楚瑶斩钉截铁地回答,然而那张俊美侧颜流露出来的感伤与寂寥,像是利箭直直刺进她的心。
是痛,但她仍旧板起面孔,硬起声,说:“皇上,此处不是宫里,还请您莫要再说些惹人误会的话。”
“没有人会误会。”楚玄苦笑一声,随后看向她:“姐姐,刚才舅母说的话,意思很明显了,她也是在劝朕。”
林婉是最先发现他对楚瑶的情愫,午膳前她故意引段琼发誓,说到底也是想让这位痴情的天子看清事实。
他对她的情,在这世间许多地方都必须藏着掖着,唯独在这卫国公府,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这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是他们相依为命的另一个家,也是他们永远温暖的归属。
楚瑶自然懂。站在这里,如同倦鸟归巢,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重担。
所以,她感激林婉。
那个她视若第二位母亲的女人,并不会因为楚玄亲侄子的身份有所偏颇,她知道让楚玄放手才是两人间最好的结局。
想到林婉,楚瑶的心倏忽也变得温柔,亦如外头渐渐变缓的雨。
“阿玄,我不是想避开你,我们始终是姐弟,哪有姐姐不想见弟弟的?只是再等等,给我们多点时间,好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经得住时间的洗刷,高山上的巨石会因连年的雨而被削去棱角,悬洞里的地面会因连续的滴水而洞穿。
她与他之间那场短暂而荒唐的心动与爱恋亦然。
楚瑶唯一庆幸的,就是日后楚玄身旁美人环绕,她依旧可以站在他身边——
以皇姐的身份。
皇姐……这两个字既是枷锁,让他们永远无法结合,可却也是绳结,将她与他紧紧地联结在一起。
夫妻之间或许有缘尽的一日,但姐弟这个身份,他们会被史官记录在册,永留于青史之中。
“姐姐,你知道的,阿玄从来不会拒绝你。”
楚玄看着她,声音温柔得仿佛落地会碎掉,可那双如星的眸中却如何也掩不住落寞与忧伤。
“谢谢——”
她一个“你”字还未说完,忽地瞥见楚玄背后匆匆走来两道身影。
“皇上!”
来喜引着彭福走来,后者手里还捧着个锦盒。
“皇上,照您的吩咐,奴婢特地在御花园那几个尚宫大人取的,腊月雪梅花蕊二十钱。”
刚才楚瑶送了“永寿膏”给林氏,旁边侍女红桃附和说了句“听闻这‘永寿膏’燥热,若是配以凉性的水服下,才不会伤着脾胃”,于是来喜便提议,可以用“雪梅花蕊水”混合服用。
楚玄这才命人去宫里传旨,让人取腊月里开得最旺时被采摘下来保存的雪梅花蕊。彭福捧着这宝贝,衣摆鞋子全湿了,连头尾都滴滴答答的。
忽然,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楚玄皱眉:“先将这身湿皮换了,东西让来喜拿去,免得过了病气给老夫人。”
“皇上说的是!”彭福赶忙将手里的锦盒交给来喜,看到楚瑶便道:“殿下,奴婢刚才匆匆忙忙地,倒是遇见驸马爷了,奴婢瞧着他那神情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外头雨那么大,可别像奴婢这样,不小心就着了风。”
说罢,他又重重地打了喷嚏。来喜怕他扰了圣驾,立刻就要将人赶走。
“等等,”楚瑶叫住他:“你在哪儿遇见的驸马?”
旁边来喜从这句话寻出不寻常的意味,忙道:“小崽子莫要张口就来,段府是在北边,你从宫里来,哪遇得见?”
彭福揉着鼻,强忍打喷嚏的冲动,委屈道:“殿下,奴婢可没说谎。奴婢确实从宫里来的,但长街那处因雨太大,有两辆马车因路滑撞成一起,挡了路,奴婢怕耽搁时辰,索性就绕了小路。就在城南您上回去的那座宅子前,奴婢就见驸马爷急急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