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灰蒙蒙的。王都的夏如同小孩子的脾气,说变脸就变脸。昨日太阳猛烈地炙烤大地,今日乌云黑压压地覆盖在上头,随时随地要来场暴雨。
段琼跟楚瑶正走到门口, 天开始飘着细细的雨。
“来, 小心些, 地滑。”
段琼扶着楚瑶坐上马车。
从段府到卫国公府的路程并不远,在这场雨还未曾转为大雨时, 马车已经在卫国公府停下。
楚瑶下了马车,才发现随行的只有青箩一人。
“顺儿呢?”
“国公夫人向来喜欢清静,我想咱们带青箩就够了,顺儿我让他留在府里。”
楚瑶没想他心思细腻至此,她视林婉如亲娘, 段琼能有此心, 她自然感动。
他们早早出门, 只是没成想楚玄来得比他们更早。
“臣等参见皇上,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楚玄微笑着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今日是家宴, 就不要讲究这些礼节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眼前这对夫妻,嘴角笑意更深:“姐姐与驸马当真恩爱,连服饰都要同款。”
被楚玄当众提起这个,段琼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衣裳是楚瑶特地为他选的, 唯有坦然应道:“让皇上见笑了。”
“看到姐姐与驸马感情如此之好, 朕倍感欣慰呀。”
楚玄特地看向话题中的另一个主角,但楚瑶眼睛盯着地面,唇边微微扬起, 美丽端庄的表情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反倒是国公夫人林婉看了皇帝一眼,随后将话题揭过去,“驸马身子近来可好?”
“劳夫人关心,多得皇上派太医院李恒大人他们诊治照料,我身子如今已无大碍。”
“那就好,”林氏又道:“红桃,来,快给殿下和驸马上茶。”
楚瑶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永寿膏 ”送上,林氏喜不胜收,忙叫人收好。
一屋子的人品茶闲聊,说的全都是些日常琐碎事,林婉说着说着,又是说回从前的事。
“唉,驸马你没回来那阵子,殿下守着你的牌位,守着段夫人的名头,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城外别苑。老身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句大不敬的,老身把殿下当成自己女儿般看待,驸马可要好好待她。”
段琼正色道:“夫人请放心,公主她如此倾心以对,我段琼若是有负于她,那简直是天理不容。到时莫说夫人您生气,就算我自己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得了他这句,林婉颇为满意地收回眼,又对楚玄说:“皇上,驸马今日作此保证,您应该放心了吧?”
楚玄用茶盖轻轻抹过茶碗中的茶汤,轻笑一声:“驸马对姐姐的心意朕从来都放心。”
他抬起眸,正好与楚瑶的目光相遇。
“姐姐觅此佳婿,朕欢喜得很呐。”
楚瑶别过脸,双手悄无声息地握紧扶手。
这话分明不是出自真心。
阿玄……你究竟想干什么?
楚瑶很担心今日这场家宴上楚玄会不会有出乎意料外的举动,可觥筹交错间,他与段琼谈得颇欢。
连林婉也忍不住破了戒,跟着小酌几杯。
楚瑶低眸看着杯中自己故作轻松的脸面,油然生出愧疚。
君子坦荡荡,小人怀戚戚。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的阿玄始终没有变过……
四个人都喝了不少,林婉叫人将客房收拾好,说什么也要让他们醒完酒再回。
楚瑶并不想留,可惜天公不作美,外头“轰隆”一声,飘了大半日的细雨忽地转而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拍得窗台砰砰作响。
她叹了口气。
下雨天,留客天。这样大的雨势,谁还敢出门?
承了林氏的好意,楚瑶与段琼正起身走出大厅,忽地一道身影匆匆赶来。
油伞下,李顺儿裤脚湿答答的,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看见段琼就道:“少爷!有急事!”
段琼看了眼旁边的楚瑶,温声道:“别咋咋呼呼的,此处是国公府,切匆惊了圣驾。有事到旁边说,来。”
楚瑶好奇地看了眼,李顺儿靠近主子耳边轻语,然后段琼微微瞪大眼,随后朝这边走来。
“夫人,娘亲她忽然咳得厉害,我必须回去一趟。”
“可是这么大的雨……”
“不碍事的,”他笑了笑,伸手替她将发髻上的那支兰花珠钗扶好,“你也许久未曾回来,跟皇上还有国公夫人好好聊聊,晚些我再来接你。”
外头的天像破了个洞,雨水倾盆倒入大地,段琼禀报过天子后便头也不回地冲进这场大雨里。
他娘亲的病难不成恶化了?
一声闪电划过,骤然而至的雷声惊散了楚瑶的思绪,也让她意识到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