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纪录片,不是剧情片。」时序平静地反驳,「我的镜头是记录真实,不是添加人为情感。」
「记录本身就带有主观性。」陈若兰不假思索地回答,「你选择拍什么、怎么拍、剪辑时保留哪些镜头,这些都是选择。所谓的『客观记录』从来就不存在。」
魏昕抓住机会插话:「我们时哥基本不拍人的,但其实我觉得,如果陈小姐能出现在镜头里,肯定会让画面更有感染力!」
陈若兰闻言轻笑:「叫我名字就行,『陈小姐』听着太生分了。」她的笑容在提到这个称呼时微微僵硬,「陈小姐」让她容易联想起郭志商这段不愉快的记忆。
陈若兰又想起一件事,她轻轻歪头,额前几缕碎发随着动作滑落,她语气也软了下来:「五年前你不是买过一台摄像机,当时抓着我拍了好多画面,你还记得吗?」
时序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他当然记得。
那台BMPCC 6K在陈若兰消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他唯一的慰藉。
黑色哑光的机身因为反复摩挲而变得光滑,储存卡里塞满了以她名字命名的活页夹。
失眠的夜晚,他会将投影仪调至最暗,让那些影像无声地在白墙上放映。
笑的陈若兰。她说「时序你该多像我学一学——对,就是这样,笑一笑!」阳光穿过她扬起的发丝,在镜头里留下金色的光晕。
发呆的陈若兰。通常在他们结束的事后,她趴在窗台边,有时候看晃动的树叶,有时候用手指画玻璃上滑下的雨水。
打工的陈若兰。穿着围裙在奶茶店摇奶茶,人多的时候,她假装生气,指着镜头说「不许拍了!」
聊自己理想的陈若兰。盘腿坐在出租屋的旧沙发上,说到要如何驰骋演艺圈,拿下所有的演技大奖时,眼睛满眼都是发光的小星星。
时序没有立即回答。
陈煜发现他又在循环播放陈若兰吃草莓蛋糕的片段,她总是先把草莓挑出来吃掉,奶油沾在鼻尖上也不自知。
陈若兰在镜头里笑,他的嘴角也挂着弧度。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的跟陈若兰教他的动作一样。
「你这样不行。」陈煜直接冲过去拔了电源,投影仪熄灭的瞬间,陈若兰的笑容在墙上凝固然后消散,他威胁时序,「要么我替你删了,要么封存起来。」
他曾经有过感情,但后来被抛弃了。
时序便不再拍人。
时序直接把动物迁徙的网盘链接转给魏昕:「你直接把视频上传吧。」
现在他有了新的灵感。
关于陈若兰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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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昕小心翼翼地捧着他和陈若兰的拍立得照片,陈若兰在上面签了个名,还煞有介事的画了个爱心。他忍不住又摸了摸拍立得,照片里陈若兰笑得明媚,而他站在旁边紧张得像个第一次见到偶像的愣头青。
「再让我看见你对着那张照片傻笑,就扣你奖金。」时序头也不抬地盯着计算机,声音冷得像冰。
魏昕立刻手忙脚乱把拍立得塞回口袋,动作快得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甩出去。他偷偷瞥了眼站在窗前的陈若兰,对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笑得眉眼弯弯。
陈若兰觉得这个年轻助理挺有意思,至少能中和时序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魏昕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转身时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傻笑:「时哥,若兰姐,我先——」
「啊!」道歉卡在喉咙里,他差点踩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人。等他抬头看清对方是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周……周阿姨您来了!」魏昕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八度,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下意识侧身想挡住陈若兰,谁不知道时哥的母亲是一个控制欲极恐怖的女人,任何想接近时哥的莺莺燕燕最后都会被她劝退。
要是让她发现时哥屋里藏着个女人……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周芳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目光却并不看他,而是直勾勾盯着室内的人,面色高傲:「要走?」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魏昕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是……是的周阿姨。」魏昕咽了口唾沫,眼角余光瞥见时序已经站起身,表情罕见地出现了波动。
「劳烦你把那个女人先带出去,我有话跟时序说。」周芳礼微微抬颌。
陈若兰挑眉。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她再熟悉不过,但看在对方是时序母亲的份上,她拢了拢外套准备回避。
时序已经大步走来,在周芳礼骤然紧缩的瞳孔注视下,径直握住陈若兰的手腕。他将人护在身后,声音比方才对魏昕说话时还要冷上三分:「有事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