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真的安然赴死了,唐云澜说话也愈发口无遮拦,她勾了勾唇,吐露真心,
“当年先帝心痹复发,始终不愈,是本宫的手笔。”
对于楚明帝的死,丘独苏不是没有怀疑过。
祁衎自祁序走后便为心痹所困,但这般些年从未到濒死的地步,何况那时候他春秋正盛,怎么就那么严重了。
“先帝心痹发作的那段时日,都是摄政王在一旁侍候,那便只可能是太医署这一环节有了纰漏。”丘独苏凝了凝眸子,“你竟与太医署有勾结。”
唐云澜嗤笑一声,“本宫不过只是一介后妃,不与太医署有勾结,怎么活下去啊?”
丘独苏不想再与她多语,从自己袖中取出陛下的诏书,说道:“还需要我来宣读吗?”
“不用了。”唐云澜接过,却没看,盯着那绢布上的龙纹,问道,“你不选摄政王,也不选祁升,也不自立为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便不是太妃娘娘该关心的事了。”
唐云澜望着寿康宫的宫门逐渐打开,阳光从外头投射了下来,她见着细小的微尘四散在各处,只觉咫尺自由,遥不可及。
她被郁承昶带走之时,拉过了丘独苏的手,附在耳畔低语道:
“本宫只是有几分好奇,此后我见不到天空,姓甚名谁了。”
他离得极近,望着这一张和尘封的记忆里的脸如此相似的脸,一瞬间明白为何祁衎会对她甘之如饴。
哪怕换了自己,只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永远只会姓祁。”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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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全力调查江南贪墨案,最后自然与户、工二部脱不了干系,工部尚书谭晤因渎职入狱,而户部……
竟然是户部侍郎常宏朗落了马。
此外,门下省和御史台也接连有几位高官被带走问询,其牵连程度之广,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刑部裴家一案。
但在众臣岌岌可危之中,一道自栖梧宫发出的旨意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户部侍郎?”祁升额上青筋直冒,“一个正四品的职官他说给就给?”
“扬州那两个案子,季大人也算是有功。”丘独苏斟酌着自己的语句,“虽说这四品以上官员,可由陛下和摄政王直接任命,但季无虞毕竟也不过是七品,这摄政王也……”
“确实什么?”祁升冷笑一声,似乎对于丘独苏的端水有几分不满,“当年是扶先生同朕说她堪大用,朕便下令召其回郅都,见她虽行事招摇,但确实有几分本事,便命其去江南,没承想,看中她的倒不只是朕一人,朕这一番举动,反倒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在指责丘独苏。
丘独苏眸色微变,又道:“若非陛下下旨,她此刻只怕都回不了这郅都城,陛下如此看重,她自然感激涕零。”
祁升向来喜欢听人说漂亮话,闻言神色微微缓和了些,却仍旧忍不住直盯着丘独苏,试探道:“那她这心,究竟是朝着朕这紫宸宫,还是摄政王的栖梧宫?”
“满朝文武都为陛下之臣,自然心向陛下。”
“这满朝文武的心是放在朕这儿还是别的地方,可不好说。”祁升皱着眉头,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心怀天下的感觉,“扬州的案子朕算是看着真切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没完没了了!”
“陛下息怒。”丘独苏躬了躬身子,“唐家已尽数伏诛,陛下不必为此烦心,至于牵扯出的各部官员也都已经交由大理寺看押,晁大人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覆。”
“大理寺……”祁升细细琢磨了一番,又问道,“晁祯之此人,你怎么看?”
“晁大人中直不阿,实为良臣。”
祁升点了点头,“朕,也是这般想的。”
…………
御史台,察院。
季无虞将已经整理好的文书都递给了宋年,“我明日便卸任了,这些还未处理妥当的还得有劳岁桉来替我善后了。”
宋年望着忙上忙下的季无虞,眼底不知是羡慕多上几分,还是担忧多上几分。
他出生寒门,身负振兴家族的使命,自幼便被鞭笞要努力,要上进,只可惜受梏于门第,削尖了脑袋站在这朝堂之中,仍旧无足轻重。
三甲如何?探花如何?终究还是抵不上靠着门荫入仕的那一群官家之子。
而面前的季无虞,比之自己,要优秀得太多。
这般耀眼的人,偏在自己的心上摆着。
眼望她步步高升,离自己越来越远。
“怎么呆了?”
季无虞见他不说话,在他面前挥了两下。
“没什么。”宋年回过神来,“祝贺季大人高升。”
宋年伪装自己情绪的本事并不高超,而且对面还是从第一面见他便看透了的季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