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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40)

他看见宋诗意坐在最后一排,队医正蹲在那看她的脚,丁俊亚背对车门,挡住了他,宋诗意也就看不见他的存在。

他们在吵什么?

程亦川一顿,退了一级台阶,站在门口没出声。

说话的是丁俊亚:“宋诗意,上缆车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急,不要急,你把我的话当什么?耳旁风?”

他向来冷峻,队员们都怕他,可纵是平日里过于严格苛刻,也没有今天这么吓人,声音紧绷,一听就是按捺住怒火在隐忍。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都一年了,不是也好端端过来了?你重新回来的那天,孙教嘱咐你的时候,我也在。他说的你都答应了,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今天你这是发什么疯?”

宋诗意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队医,后者神情严肃地查看她的脚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丁俊亚问:“她的脚怎么样了?”

队医说:“没伤筋动骨,就是水肿。”

宋诗意苦笑:“看吧,我自己的脚,我还不清楚?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怎么会没事?”队医打断了她,“隔三差五水肿,还说没事?你知不知道十字韧带断裂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肿得比刚才上车时还要严重了,照你这个样子练下去,过了三四十岁干脆腿就别要了。”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丁俊亚终于发火了:“宋诗意,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让你复出,我原本是不同意的。是孙教说你待在北京一事无成,身上有伤,心里也一样,还不如接回队里,就算滑不出当年的速度,只要你过得开心,他愿意把你带在身边。我们没人给你压力,没人逼你出成绩,你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到底图什么?”

宋诗意垂着眼坐在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

丁俊亚攥着拳头,怒声质问:“人这一辈子,没谁会一直在巅峰站着不下来,你是没拿过名次还是怎么的?世锦赛亚军你拿了,大大小小国内国外各种赛事你也都参加过了,家里的奖杯还少吗?就不能老老实实安心待着,该滑滑,该歇歇,你就这么想一直待在那山顶,霸着荣耀不给人挪位子?”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半晌才听见宋诗意平静的回答。

“师哥,你不懂我。”

他一怔,忽然哑火。

座位上的女人穿着厚重的滑雪服,兴许是方才埋头在雪地里,鼻尖、耳发都沾染上冰雪,此刻湿漉漉的。

她用那疲惫的倦容望着他,微微一笑,说:“如果早知道孙教找我回来是这个意思,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了。

“与其当个废人,被关在笼子里豢养,还不如让我回去守着我家的小卖部,和普通人打交道。可我既然回来了,我就不想只是顶着曾经的光环在这养老。我感激你们对我这么好,旁人挤破头也进不来,你们还能给我留着这位子,哪怕我一事无成。”

丁俊亚心头一动:“你怎么就一事无成了?速降项目上,你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唯一出过成绩的人,就冲着这个,你就有资格待在这队里。”

“我是想留在这里,但不是留下来养老,是以运动员的身份。”她依旧微微笑着,嗓音里却多了一丝暗哑,“如果我真的滑不出成绩了,留下来也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孙教在这里,你住过的地方,努力过的地方,拿过荣耀的地方都在这里,我也……你不是喜欢那些红房子吗?不是说食堂的阿姨做饭合你胃口吗?不是说长这么大,这是你待过最喜欢最不想离开的地方吗?”

丁俊亚险些说出些细枝末节来,但此刻不宜。

他盯着宋诗意,双拳紧握:“为什么突然之间受不了了?一整年都好好的,突然就要加速——”

眉头猛地一蹙,他想起来了。

面色冷得像冰,丁俊亚眼神陡然一沉,一字一顿:“是因为程亦川?”

车门外,有人身体一僵,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在车门口的台阶上,一退就倒了下去,在雪地上踉踉跄跄好几大步,终于稳住身形。

抬头,他看见丁俊亚出现在门口,愠怒地看着他。

“你过来。”

丁俊亚下了车,头也不回擦过他的肩膀,朝着停车场深处大步流星走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个吻

宋诗意没瞧见车下的程亦川,还纳闷怎么丁俊亚说到一半就走了,直到两人走远了,她才从车窗看见他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深处走。

程亦川?

眉头一皱,她猛地站起身来。这会儿丁俊亚正在气头上,他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队医连忙制止她:“上哪儿去啊?脚肿成这个样子,坐这儿不许动!”

宋诗意一顿,停住了。

亚布力滑雪场分初中高三个等级的雪道,高级的如今只有国家集训队在使用,但初级和中级依然对大众开放。正值滑雪旺季,露天停车场停车场停了不少车。

丁俊亚走到角落里,猛地回头。

“你知不知你干了什么好事?”这是他的开场白,森冷中带着怒气。

程亦川对上他愠怒的双目,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心虚,“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丁俊亚忍无可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她的伤有多重你知道吗?两年前她撞上旗门,右脚十字韧带撕裂,根骨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她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正常活动,可她硬是站起来了,在香港做了一年多的康复训练,才终于回到这里。”

他咬牙切齿,却又不能真的揍程亦川一顿。

“你算什么东西?跟她什么关系?满基地的教练都死了?她要是能尽全力提速,我们会放任她低迷一整年?程亦川,你以为你是谁,你才来队里几天,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我不知道她的伤那么重。我以为我是在帮她——”

“帮她?你连自己都顾不好,你还想帮她?在食堂打架的是谁?考试作弊还把她拖下水的是谁?我奉劝你,说话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否则你只会是害群之马。”

丁俊亚的轻视轻而易举点燃了程亦川的自尊。

他猛地后退一步,扒下丁俊亚拎住他衣领的手,“我知道你了不起,知道你拿过世界冠军,或许在你眼里我确实不算个东西,可我从来没想过害她。你没必要污蔑我,我也是一片好意!”

“一片好意?这样的好意她不需要,你还是省省吧。”丁俊亚冷声说,“程亦川,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程亦川忍无可忍:“那你呢?你又凭什么以这种姿态来教训我?就因为你是教练,是她曾经的师哥?我不知情,我怂恿她加速,要骂要打也该是她亲自动手,你有什么立场叫我离她远一点?”

“我——”丁俊亚一时语塞,怒火加重,“我是教练,管理队员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少年硬拧着脖子站在那,脸涨得通红,却毫不示弱:“怂恿她加速是我做错了,该道歉也是对她说,我程亦川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可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既没违背运动员准则,也没违反队规,哪怕你是教练,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他风一样往回跑,也不理会丁俊亚在身后说什么。

一口气跑回大巴车旁,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地跳上车,抬眼就看见宋诗意还坐在最后一排,队医蹲在一旁给她按摩消肿。

她脚踝的皮肤很白,因常年滑雪,总是穿着厚重的滑雪服,浑身上下都难得一见天日,所以白得有些刺眼了。可脚踝附近明显肿大,泛着艳艳的红。

队医还在口口声声数落她:“你忘了当初张医生怎么说的了?你要是不顾身体任性妄为,再倒在雪场上,脚伤复发,下半辈子就别想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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