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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热吻(118)

高山滑雪世界杯(Skierscup)起源于1961年,每四年举办一次,被认为是仅次于四年一届的冬奥会的高山滑雪赛事。许多人甚至认为世界杯是比冬奥会及两年一届的世锦赛更有价值的赛事,因为它要求选手在整个赛季始终保持极高水平,完成一系列巡回赛,而不是仅仅在一站比赛。

可惜的是,自丁俊亚退役后,三年前的世界杯我国就已经没有选手参加了。不是不想参加,是成绩不够,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丁俊亚顿了顿,说:“女队有罗雪,再抓一抓,门槛应该是能过的。男队这边,魏光严和程亦川是很有希望的。”

有希望也就是取得参赛资格,拿奖是不可能的,毕竟现阶段我国的滑雪水平与世界仍有很大差距。

又提起程亦川,孙健平笑了:“今天他的表现,你怎么看?”

其实之前提的不止程亦川,还有魏光严,可他这么问,丁俊亚心知肚明他问的是谁。

丁俊亚笑笑:“第一轮还行吧,后面明显水了不少。”

“你也觉得他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我不清楚,发挥不如第一轮倒是真的。一般来说首轮都该是最差劲的,后面无论如何都该有所提升,他倒是反过来了。”

“我也觉得不对劲。”孙健平摸摸胡茬,像是在琢磨着是不是该剃一剃。

丁俊亚回头看看大厅,一群运动员三三两两坐在那,吃过中饭后都在休息,准备下午的训练。他轻而易举找到了人群里的程亦川,正和薛同、陈晓春等人说笑打闹。

“来的路上,我听见他们在打赌。”

“谁?”

“两个技巧队的,还有程亦川和魏光严。”

“赌什么?”

“赌今天他俩谁的表现更好,输的人要送赢的人一份大礼。”

“……”已经不单纯是幼稚两字能概括的了。孙健平无语。

可视线落在程亦川和魏光严身上,两人毫无芥蒂,哪怕刚才还在雪场上较量过,这会儿又跟穿连裆裤似的黏在一起了。

孙健平心里一动,又摸了根烟出来,下一秒,对上丁俊亚不赞同的眼神,咳嗽两声,又塞回了烟盒。

“行,听你的,少抽点。”

他收起烟盒,大步流星往大厅里走,一路走到打打闹闹的四个人面前。

男生们不敢放肆,手上嘴上都规矩多了,齐声叫:“孙教练。”

孙健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指头往程亦川身上一指:“你,跟我出来。”

“你故意输给他,怎么,是同情他一直没突破瓶颈,所以给他点面子?”孙健平故意这么问。

“怎么可能!”程亦川眉头一皱,扯开嗓门儿就嚷嚷起来。

“那你说,到底为了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没毛病。两人往雪地里一站,三两句话的功夫,程亦川就老实交代了。

衣柜里藏着的那套从欧洲带回来的最新装备,希望魏光严能够突破自我、渡劫成功的真心,他和盘托出。

孙健平立在雪地里,定睛看他片刻,问:“你就不怕他突破了瓶颈,你一直出不了头,当个千年老二?”

“我有什么好怕的?”程亦川嗤了一声,一脸不屑,“提不提升全看自己,跟他突不突破瓶颈有什么关系?我的目标又不是超过魏光严,当国家队的第一名。”

孙健平目光一动,不动声色反问:“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程亦川大言不惭,“前年在日本,您不是听见我跟田教练说什么了吗?我是要当冠军的人。”

这回轮到孙健平嗤了一声:“你?冠军?业余滑雪赛吗?”

“世界冠军。”程亦川正色,字句铿锵,“丁俊亚拿过的,我也一样能拿到。”

这气势好像不够足啊。

他思忖片刻,眼睛一眯,添了句:“我会超过他。”

不是一样,是反超。他不屑于与任何人一样,不论那人是不是丁俊亚,是不是他的情敌。

孙健平忽然觉得心跳快了点,侧头仔细看着程亦川,“臭小子,大话谁不会说?”

“您知道我不是在说大话。”

“……”

程亦川走后,孙健平一个人在雪地上站了一会儿,又抽了根烟。

总教练当了这么久,有时候也麻木了。劝过自己,这一行本来就和世界有差距,有生之年兴许是看不到什么太大进展了,但下一代,再下一代,追上去是迟早的事,他姑且当个中间人,为后人铺一铺路。

中国人向来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哪怕落后,也总能在奋斗中赶上来,不是吗?

可程亦川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不知怎的竟好像也感染了他。孙健平摸了摸心脏,笑着骂了句:“臭小子,狂妄至极。”

骂归骂,有的念头被火星一沾,却大有燎原之势。

*

程亦川的装备终归还是送出了手,孙健平也忘了要敲他的头,魏光严和薛同、陈晓春三人目瞪口呆围着那套滑雪装备,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随随便便把这种好宝贝送人的金主爸爸。

“放假去欧洲的时候,缠着我爸给买的。”程亦川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既然输了,是我技不如人,东西给你吧。”

魏光严就跟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这玩意儿多少钱?”

“你别管多少钱,收下就是。”

陈晓春痛心疾首:“你早说赌这个啊,你要说赌这个,还有魏光严什么事?放着我来啊!!!”

薛同:“放着你来也没用啊,你又不是玩速度的,你比不过他啊。”

“老子就是屁滚尿流滚下山去,为了这玩意儿也要拼了。”

魏光严连连摇头:“还是算了,你请吃顿饭就好,这东西你收回去,太贵重了。”

陈晓春一巴掌拍过去:“你丫疯了?多好的机会啊,他都拱手让人了,你还不赶紧见好就收?”

“我怕拿人手软,收了这种东西,怕是以后面对他都跟软体动物似的,骨头都没了。”

程亦川抱臂而立,看着他们三人在那嘀嘀咕咕半天,一脸不耐烦地把东西塞魏光严床上去了:“贵是贵了点,又不是什么世间仅此一件的宝贝。让你拿着就拿着,婆婆妈妈个什么劲儿?年中我再让我爸给我买一套,不就完事儿了?”

给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何况程亦川不是那种会拿一点小恩小惠要挟人的人。

人散了,东西也留在了魏光严床上。

程亦川打了个呵欠,去厕所洗漱,说:“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魏光严还跟做梦似的,云里雾里换上了一整套装备,从滑雪服到护目镜,从头盔到雪杖,还有那双比他的鞋子轻盈太多、漂亮太多的新鞋。

他在穿上刚好合适的滑雪鞋时,脑子里一个激灵,忽然起身,快步走到程亦川的床边,从他的床下面拉出了鞋子,一看尺码。

程亦川的脚是四十二码,而他是四十四码,为了这事儿,程亦川没少嘲笑过他,说他是大脚怪。

魏光严又脱下脚上的新鞋一看——四十四码。

洗手间的人还在大着嗓门儿问:“合适吗,魏光严?”

外面久久没声音。程亦川有些忐忑,开门探了个湿漉漉的脑袋出来:“哎,问你话呢,合不合适啊?”

魏光严一只鞋穿在脚上,一只还拎在手上,抬头看看他,低声说:“合适。”

“合适就好,哼,便宜你了,拿去用吧。”某人收回脑袋,开始愉快地洗澡,愉快地唱歌,唱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哦,小心跳蚤好多泡泡。

魏光严还拎着那只鞋站在房间里,听着他的歌声,觉得心头有点热。

有的人像只刺猬,浑身带刺,随时随地都在戳你,可当你深陷泥沼,他却是第一个冲上来朝你伸手的人。

他想起程亦川刚来队里那会儿,两人处处看不顺眼,自己还和卢金元一起不给他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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