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魂(19)
嘀嗒。
少年的第二滴泪落下的时候，青翠的水竹变成了和雪一样的颜色，竹叶枯萎，水流结冰。
妹念之，兄亦念之。
这里，如念倾预料的一样，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飘渺峰也不再是原来的飘渺。
念儿，当你回来时看到一切时，你可怨恨我？
一如当年，你是我最爱的妹妹，你是我的唯一。
念倾本是极爱华丽衣着，今日却是身着一袭缟白色方领无刺绣长深衣，腰间也只系了紫酱色无流苏宽腰带，就连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素簪半绾起。
很快，他就不是她的哥哥，很快，就会成为东里的侍君。
北宫，南荣，西门，这三大长者都莫名消失，很快就会轮到六司长老，八阁首座。像他这种比较俊俏的男弟子，自然也是逃不过厄运。
在这里所学的一切全部让那个疯婆娘封印，天才又算如何？原本是那人分离的一半灵魂做成的影子，依他所言要保护她，至少保护她一世平安。
锁阳塔外的世界依旧是……不堪。忍辱负重，召唤共同的记忆。
川昊和三生是父母的深交，也算是自己的老朋友。之所以让孟婆授意，是因为他希望他们可以阻止她，或者，至少要给他准备的时间。
那日，念倾佯装吃下去疯婆娘给的“乖乖丸”，按照弟子的指示假戏真做，毫无顾忌。
可，他依然放不下这个血肉至亲的妹妹。
若，他们是普通人，没有背负双生子的宿命；若，他们的红线没有系在一起；他念倾真的会看着自己的妹妹择一个良人，然后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
这样，即使是有问题也不闭牵扯到她。
可惜，他们兄妹二人并不是。
往昔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他颤抖着在青翠的竹简上写下，不经意间溅起泪花。这样也许会好，她终于可以风光出嫁，一定会感到高兴罢。
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不想知道。只知，今时今日，她不能归。
突然之间，青紫色的双层竹叶纱幔飘飞挂在了一旁的竹枝上。
看来，今日许是侍寝了。
落羽镇。
“让开。”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这个少年折腾。
“汝欲行过此溪达天海，已不可得，汝何为如此拙困，不从其言？”
呀——
一瞬间我突然爆发出力，一个纸鹤在我手中迅速完成。念咒语，放大，跳上纸鹤直冲第六重天。
“汝……”陌生的少年还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看不见。
飘渺峰。水绾居。
“哥哥……”
“师父……”
水绾居还是原来的样子，哪怕就连我练功划痕的那一刻竹子的位置都不曾变。
哥哥不在这里，也许是练功或者外出，可死老头臭老头不再这里则是正合我意。
想了想，放声大喊：“死老头，臭老头，我终于自由了！”
哟呵，我一蹦三高。
虽说凡世间我也是一个人游行，可热闹的凡世让我安心啊，这里，硕大的宅子显得空落落的，除了万籁俱静就是万花空灵，不由有些害怕。
加油，明日都会好起来的，我不断安慰自己，悄然入睡。
双生花海，一个绯红的身影正在等我而来。
“阿彻，阿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他低着头，静坐在一片阴影中，长长的睫毛遮住的是不明的情绪。长发披散，交领低垂拉开露出了前胸，绯色衣袍的带子也滑落在一旁。
“阿彻……”我哭诉着，为什么，这次是够不到，真的是够不到？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双生花中，为何距离那样遥远？
“念儿……”终于，吐出几个音节。
“念儿，我……好痛苦……好痛苦……”
“阿彻，我……怎样才能过去？”若是过去的话，也许可以给他一些身体上的缓解。
“不要……过来……”
“为何？我好担心你。”对了，如果现在的双生花是一睹墙的话，是不是只要打通就能离阿彻近一点。
“流云飞袖。”现在流云飞袖的威力早已不同于往日，现在打穿一堵墙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
“……”寒意袭来，突如其来巨大的高压狠狠地扼住我的脖子，令我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这就是我的爱，你还会与我在一起么？”
如果这是爱……
“……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
没有看清阿彻的动作，只知千万个细长的冰凌即将穿过我的身体。
啊——
本能的呼喊出声，这种冰凌传身的感觉比针扎，比钉刑还要难受，仿佛听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
“阿彻，我……我不知道……你……遭受了……什么……痛苦，但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阿彻仍然沉默着，可是我能感觉到击出的冰凌越来越少，速度越来越慢，已经到达不了我的身体周围。
唔——
不顾血迹与大汗，也不顾寒冷的高压，我还是坚持的走到了阿彻身边。
“阿彻，不要这样，阿彻，我需要你……”眼泪滑落，吻向了他的唇，轻柔而又缓慢。
许久——
好冷，好冷。
乍一看，天空纷纷扬扬的撒下大雪来，寒风凛冽。
“念儿，冷么？”他抬起头，问道。
“不冷，只要有阿彻在，念儿在哪里都不冷。”
“傻丫头。”他把我紧紧的贴靠在他的怀里，宽大的衣服刚好遮盖住我小小的身体。
明日会发生什么？我好不在意，在意的，只是与阿彻在一起的时光；在意的，是身处眼前的现实。
破晓渐出，黎明将至。
天空，竟然也下起了雪来。
“哥哥，你回来了。”看着少年身穿单薄的衣服不免有些心疼，忙去屋里取出红色的厚大氅要给他披上。
“嗯。小妹，你可还记得你梦里的最后一句话？”
梦里的话？奇怪，难道哥哥……还观察我做梦有无不成？
“痛苦，不在于环境，而是在于自身。面对事实，要坦然接受，因为一切皆有缘由。”
☆、贰叁 雨霖铃
小妹，记住你说的话。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再是我的妹妹。
理由，没有理由。
总之，你尽可以找一个情郎风风光光的出嫁，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为兄并不祝福你。
放开。
只不过才过去了两年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子满十五及笄，亏我还期待着在生辰那日想要哥哥为我举行笄礼。现在看来，一切都成明日黄花。
好一个明夕何夕，君已陌路。我答应。你不必再等我。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念倾——
你给了我谈婚论嫁的自由，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口好痛好痛。
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些缘分啊，它并没有记载在月老的红线上，也没有铭刻在三生石上。
人都有出错的时候，月老那里当然也有疏漏。
既来之则安之。
正月十五，元宵节，孟婆的一席话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情爱之事，本就不应该是牵绊太多，不是么？
人要有所持，道要有所守。
“逐月令——”我折下竹子变成暗针向大门射去。
没反应？一道，两道，三道，还是撞不开。
以往哥哥设置的结界我总是可以自由出入或者是毫不费力的化解。
依照哥哥的性子，他认准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轻易改变。他设置的结界复杂程度，完全是依照自己的心情而定。
既然从外面打不破，那么我就从里面想办法。
“水镜啊，你可一定要显灵。我想要看看飘渺峰外面的情况。”自从上次可以略微的使用法术后，我的法术就时灵时不灵，不知道这次是怎么样，但还是要抱着试试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