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杯,再敬诸位赏脸聆听,未使我这琵琶红颜自怜,孑立凄然。”伴花飞仰首饮毕。
“花飞姑娘哪里话,姑娘肯出舫弹奏,以飨大众,乃我等幸事啊!”众人纷纷附和,伴花飞抿嘴不答。
她回到桌前俯首,提起玉壶,仔细地又倒一杯酒:“这第三杯,花飞要单敬一人,未料,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伴花飞莲步轻移落至台前,举起手中玉杯与我和罗玄站定的方向遥遥相对:“罗兄,赏脸一饮可好?”
我惊异回头看向罗玄,他们二人果然有猫腻!
我拉紧罗玄衣袖唤他:“师父!”
罗玄脸上五味杂陈,看向伴花飞的眼神十分温柔,最终展颜,雨化众生。
不同于对我的矜持,罗玄的笑容含了天地,透彻自然。
他终于开口:“花飞,好久不见。”
旁边自有小厮送上美酒,二人隔空举杯,一饮而尽。
“烦请罗兄改日移驾入云舫,花飞恭候大驾!”
“一言为定。”罗玄答应邀约。
伴花飞得了罗玄此言满意回身。
“花飞姑娘!这一年一次的入云舫之约还未开场就落了方才仁兄之手,本公子不服!”
“是啊!还未开始竞价,那男人何德何能平白得了这入云舫之约!”台下哗然。
“花飞出价,黄金万两,可有高过花飞之人?”
伴花飞妖娆回身,轻起莲口,挑眼扫视众人。
台下安静,“有宁王撑腰,花飞姑娘果然任性!”台下人愤愤。伴花飞笑而不语,望了眼罗玄,退至幕后。
☆、第十一章 踩踏事故
台上换了一批歌伎,众人意兴阑珊起身离席。我们也随人流下楼,有些事我需要弄个明白。
下至楼梯中间,我身旁朱文突然惨叫,身体一个趔趄,直冲下地。我本能抓他,却被他冲势带倒。
罗玄眼疾手快,一手揽我腰肢,一手抓住栏杆,阻住冲势。一呼一吸之间,罗玄额上青筋暴起。
我再回头,方才看客已化身虎狼,疯狂涌向楼梯,大有将我三人踏入泥底之势!
罗玄见此,强提一口真气,一跃而起,将我三人带出人潮。
待我们落地回头,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华荣楼阶板厚三寸高丈余的黄檀楼梯不堪重荷垮塌殆尽。哀号遍地,大厅陷入混乱。
我惊魂未定,握紧罗玄手臂,方寸大乱。
罗玄揽我在怀,冷眼审度周围局面。
朱文犹如惊弓之鸟,身体颤如钟摆,死死抓住我衣袖,极度警戒混乱中靠近他的人。
良久,冲进一队士兵,似是巡防卫队。为首一着将服的官员紧张地指挥手下检视伤员,安抚众人。
朱文见到他整个人松下来几乎歪在我身上。“朱兄,朱兄!”我推搡他。
罗玄见状,一手提起他,找了张椅子给他坐下。
为首官员似乎注意到了我们,拨开人群向我们走来。
还未靠近,朱文“噌”地从椅子上弹起:“张大人!华荣楼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你的巡防卫队一炷香后才赶来!我朱文定要让叔父在圣上面前参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张大人面上一闪,立刻拱手:“让朱公子受惊了!卑职即刻严查事故起因,绝不姑息宵小之辈!绝不让天子脚下再出这等恶事!”
“有劳张大人。”朱文勉强抱拳,明显不想再理会他。
他接着回身对我和罗玄一礼:“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敢问二位来京有何贵干?有帮得上的朱文自当鼎力相助!”
罗玄刚要抬手,被我一把拦在身后,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定要说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朱文明显是在京城有些势力的,寻人本就是大海捞针之事,有他助力岂不便宜?
这般想着,我便挺了身子,想着罗玄的样子,拿起腔调来:“救人于危,乃江湖大义!怎可做施恩图报之事?不过,,”我装作为难。
“聂姑娘”,朱文打断我,“我与你二位十分投机,咱们个朋友可好?有何难处尽管说。”
“呵呵,”我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丫谁跟你朋友,刚才救你也是我们应该的?不要脸。
但还是面上陪笑:“麻烦朱兄了。我们此次来京是要找一位叫柳御风的人,朱公子可知此人?”
“柳御风?当然知道,京城第一术士!你们要找他就好办了。不过,这人很怪,从不轻易见客。”
朱文思忖片刻,从自己折扇上解下吊坠递给我:“姑娘若不嫌弃,可拿着这,吊坠前去见他,或许有用。”
我接过吊坠,入手温润,是只貔貅,不到小指长,雕工精美,憨态可掬,当是上品。
“那就多谢朱公子了。”
“不必客气!叫我朱文便可。”
朱文又傻笑,与方才和张大人对话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朱文向我们告别,我和罗玄来到预定的房间,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我趴在桌子上整理今晚的经历。
罗玄在一旁铺床,依旧从容。我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终于开口:“师父,伴花飞究竟是什么人?”
罗玄闻言,抚平被面最后一丝褶皱,回身温和地对我说:“旅途劳累,今夜又太多变故,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他明显不想谈这件事。我凝他双目良久,最终点头:“好。”
☆、第十二章 怪人御风
“见过柳大夫。”我与堂前歪在太师椅里的人见礼。他就是柳御风,面容纤细,三十出头模样,一双凤眼勾魂夺魄。
柳御风掂了掂手上貔貅扇坠着家仆递还与我:“何事叨扰本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完又自顾闭目养神。
我压下心头不悦,声调平淡:“柳大夫,李潇逝了。”
待我话音落尽,堂内无声。柳御风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时,目现精光,一扫方才慵懒:“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聂小凤。”
“看茶。”柳御风支开身旁家仆,收回枕在茶几上的手臂,向我投来目光:“聂风是你什么人?”
“是我叔叔!”我脱口而出,答得毫不犹豫。
柳御风掀起嘴角嗤笑:“聂姑娘来京所为何事?”
“叔父叔母待我如亲女,二老临终前只吩咐小凤来京寻人。”我一本正经地掺着胡话说给柳御风。
因我与罗玄商量了先隐去身份,探探柳御风虚实。
只是没料到这老狐狸如此狡猾,不肯露出任何破绽。
“消息我收到了,你们回吧。”柳御风敛了眼皮,不再看我们。
我却急了:“柳大夫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柳御风起身离座:“说你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他背着手踱至罗玄面前反复打量:“弄清你父母因何而死?”
又转过身弯腰逼视我:“你半点实情不说便妄想将一切弄个透彻明白?小姑娘,未免太贪心了。”
无形的气场压来,令我浑身不适。
“柳大夫切勿动怒。”我身旁罗玄开口,卸去柳御风大半威压。
“我并未提叔叔不在了,柳大夫如何得知!”我抓住他话里破绽!
“哼!嘴硬的丫头。”柳御风拂袖回到座位上,似是未拼过罗玄,“告诉我你父母怎么死的。”
真不是个做吃亏买卖的。他如此笃定我的身份,想必了解我父母。若他真知,我倒愿意与他交换。
思及此,我也不再与他玩迷魂阵,索性将两年前村里大火详细说了与他,并拿出那枚从爹爹肋下取出的银片让他查看。
柳御风却没抓住重点:“化成灰也要在一起?狗屁!”
“柳大夫!我敬你是爹娘故人,还请放尊重些!”
柳御风闻言不理,目光阴戾,攥了那银片,掌中溢出鲜红。
我有些不忍欲上前提醒。罗玄抬手阻住我,对我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