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陵(61)

那年的越长陵一定想不到,后来没顾得上撵走吕碧琼,自己倒是光荣的献身沙场了。

她更想不到,十一年后的吕碧琼给自己带了顶“绿帽子”,成了东夏朝丞相府的琼夫人。

********

长陵的思绪在天外飘转了一大圈,直到碧琼轻轻唤了声:“南姑娘?”

回过神来,长陵望着这个气质婉约的少妇,原本一络络散在肩上的长发盘成华髻,笑起来眼角多了几条浅细的纹路,依旧美丽,却已不见当初纯然。

“想不到老爷已经将我的名字告诉姑娘了,”碧琼垂眸福了福身,“那碧琼也就不用介绍了,请姑娘入座吧。紫青,去温一壶桂花酒来。”

是了,她认得出碧琼,但碧琼却认不出她。

别说她容颜大改,就连自己的女儿之身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

这么些年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现下的碧琼又变了多少,她不得而知。

那就更没有相认的理由了。

长陵想到此处,不由淡淡一笑,“我是听下人说起的,想不到符大人的夫人如此貌美,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

“碧琼只不过是老爷的妾室,今后南姑娘才是值得老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以后南姑娘进了府,按规矩,我还得唤你一声姐姐呢。”碧琼说到这里体贴的一笑,“南姑娘,菜很容易凉,趁热吃,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小小的一方石桌,摆着各色精致的金陵菜肴,眼熟的只有一道红焖跳鱼,从前在江东营地,难得能吃到的河鲜就是这种小跳鱼,碧琼总会变着法子捣腾,馋的连越长盛都不舍得将人撵走。

长陵夹了一小瓣肉,仍是当年那个滋味,心里淌过一阵意兴阑珊,她想起来此的目的,开口问:“不知琼夫人是如何与符大人相识的?”

“我不知南姑娘有没有听过,”碧琼酌了一小口酒,“我曾经住在江东,家中变故,辗转之下被一个恩人收留,可惜世事无常,恩人逢难而去,我本欲终身不嫁,就那么守着恩人的家,谁曾想竟有人上门寻仇,是老爷救的我……后来,我就带着母亲来到了金陵,进了这相府中。”

“你母亲也在府上?”

“两年前就过世了,不过走的很安详。”碧琼说起这些,神情没有太多的伤感,“我听说南姑娘也是家中出了点事儿,荆将军才让老爷把你请回来的,对么?”

“嗯……是有那么点儿事……”让大炮给轰平来着。

长陵咀嚼着碧琼的前一番话,咬了一口灌汤包,漫不经心问:“你说是符大人救了你,那他过去也是江东的人咯?”

“老爷是金陵人,那年他随皇上去江东收兵,也是无意间才路过的……”

“那年?”长陵停下筷子,“你说的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皇上尚未登基……”

长陵眉头一皱,“你是说,十年前,符大人就跟着沈……跟着皇上了?”

“嗯。”

“他跟皇上多久了?”

“这个……”碧琼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问过……”

长陵一时有些找不到头绪——沈曜身边什么时候有过符宴归这个人的?

碧琼奇怪的睨了长陵一眼:“南姑娘似想知道老爷过去的事,何不直接问老爷呢?”

长陵轻咳了一声,“他、他不主动说起,我也就不主动问咯。”

碧琼不觉莞尔:“姑娘真是小孩子心性。”

“……”小什么玩意儿?

这一顿饭的吃的很快,眼见黑云漫过,像是要下大雨,碧琼也就不再挽留。

回去的路上,长陵收拾了一番重遇故人的心情,一边漫步一边陷入沉思。

在苍狼山时,符宴归是凭一己之力独闯的五毒门,而且第一次在树丛中相遇也能看出来,他身手奇佳,到了足够收敛瞧不出虚实的地步;十多年前,沈曜是洛阳的氏族,彼时金陵最大的诸侯是王家,符宴归舍近求远追随沈曜莫不是因为武林盟主的尊荣?

话说回来,沈曜肯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交给符宴归,足见对此人颇为信。

可在长陵的印象当中,不论是沈家还是整个武林,从没有留心过有姓符的这号人啊……

除非,他当时不姓符。

那会是谁?

“当年和我一般年纪的人……”长陵将昔日各种颇具名头的人物从脑海里一字摆开,翻来覆去都没找到能对上号的。

她穿过廊桥,潺潺流水之声不经意钻入耳缝,忽然间,鬼使神差地一顿足,抬眼觑着前方一汪碧湖。

一股没由来的念头扑面袭来,将心中那湖静水流深炸出了轩然大波。

符……付。

一字之差,只差一竹。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符宴归就是付流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陵姐智商还是在中等偏上水平的。

就是人情世故方面相对迟钝,因为她从前根本不需要使用情商啊。 ̄へ ̄

还有,纠正一下叶麒(qi)的发音,是麒qi,不是麟lin!麒麟夫妇不是零零夫妇啊!

第三十九章 :是否

长陵被这个大胆的假设惊的耳畔嗡嗡作响, 连夜空上隆隆雷鸣都入不了耳了。

符宴归何许人?他温润沉稳, 处变不惊, 万事周全;而付流景……从第一次在茂竹林见到他时, 就是一个爽朗活跃, 废话连篇,却又聪明绝顶之人。

她一时间难以将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重合起来。

但是,谁又能说她认识的那个付流景就真实了?

那张披着人皮面具下的本来面孔,她从来就不曾见识过。

正如他不露痕迹的诱她中蛊, 在北溟峰许下同生共死之诺一般……

等一等。

同心蛊?

仿似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她掀开自己的衣袖, 右臂上的疤痕在微光的映照下发着莹紫光泽——同心蛊的蛊性奇特, 留下的疤比寻常的更为奇葩, 状如飞蝶, 色呈淡紫, 极之与众不同。

当日的付流景为了唬她入套,一度中了同心蛊,若符宴归就是他本人,左腕上三寸的位置,应当也会有相仿的疤痕才对。

狂跳的心稍稍缓和, 周遭的景致也涌回眼前。

长陵抬眸。

雨溅碧湖咚咚入耳,风携着水雾,袅袅飘来。

符宴归回府时,夜已深,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马车径直进了后苑, 他人一下车,管家就撑着伞迎上前来,三两步跨入屋檐下,符宴归一面弹去袖上沁珠,一面问:“今日府中一切可都还好?”

“都好,就是琼夫人听说南姑娘来府上作客,设了小宴邀请了南姑娘。”

符宴归一怔,“南姑娘去了?”

“去了。也就是聊了些寻常话,饭后南姑娘就回了别苑,没什么特别的事。”

符宴归有所思付的微微颔首,止步于卧房门前,“行,这里没什么事了。”

“老爷可需沐浴?”

“这都过了子时了……不必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

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赶路,一回金陵又处理大半日的公务,符宴归确实是累着了,只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熄了油灯,伴着窗外的嘈嘈切切,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又是一声轰雷,恰似电如刀光,将天花板上映了个清楚明晰——那悬梁之上趴着一个女子,正是长陵。

她今夜本只想借个由头瞧瞧他手腕上有没有疤痕,没打算鬼鬼祟祟,只是没想到这一候足足候了两个多时辰,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更了。

半夜不睡出现在一个大男人的寝屋内,这谎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长陵只好先一步跃窗而出,待听到屋内呼吸声渐匀后,又借着雷声掩护悄然而入。

原本不该去而复返,只是她太过心急,急着求证心中的那些捕风捉影是不是事实。

事关付流景,一刻也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