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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侯爷宠妻手札(55)

作者: 茶茶里 阅读记录

萧廿的薄唇抿成一条线,道:“舅舅,多谢你,十多年还一直在寻母亲。”

陈昂一怔,愣愣转向他,又将眼睛转回前方:“我不相信死不见尸,在甘宁站稳脚跟之后,就派人一直找,你不知道去年翰青回来告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恨不得马上飞到庐州去,只是当时外族生事,我脱不开,只能让人去接,”他忽的陷入沉默,“可你母亲不愿来。”

他脚步顿住,原本中气十足的嗓音里带了惶惑:“她是不是在怨我?”

萧廿不语,母亲何尝不想见故人,她知道萧家军还在时两宿没睡着觉,可那时她的病已经不允许她长途跋涉了。

萧廿闭了闭目:“怎会,母亲她只是…近乡情更怯。”

陈昂心绪微微松缓下来,继续往上走。

天色渐昏,两人一起走到山顶,放眼望去,天边一片绚烂之色,其下崇山峻岭,霞光掩映,不见人烟。

陈昂指向西边,道:“阿崇,看那里。”

甘宁山的主峰很高,把它踩在脚下,远处的地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萧廿发现原本层峦叠嶂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凹口,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通道,把原本封闭的地方指往西面。

“我们才退到此处时,甘宁就是一片穷山恶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流民,是个谁都不管的地界,山匪横行不说,西边的羌人还时常借着那片地势过来抢钱抢粮,我召集手下打退羌人,当了一阵子流民首,后来干脆自己占山为王,倒也痛快。”

“当然,打家劫舍的活计老子不干,手下人多了,狩猎耕种,建村立舍也不是问题,还能庇护乡党不为羌人所欺,周边村民慢慢都迁过来不少,裴胤登基之后,新下派的蜀地长官是个废物,几次打老子都没打下来,索性不管了,十多年过去,才成了今天的甘宁山。”

他转向萧廿,沧桑双目中燃起振奋神色:“阿崇,我陈昂毕生之愿,便是保家卫国,重振萧家之名,如今能佑一乡百姓,保一方平安,终于也不算太遗憾。”

萧廿抬目,眸子里装着千山万水,道:“我会和舅舅一起。”

陈昂哈哈大笑,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

严冬留下的痕迹逐渐消失,天元寺迎来了春和景明,萧条冷峻的景色先是慢慢绿起来,然后开出满山不知名的小白花,飘往寺中的每个角落。

寺中静养的时日轻松而简单,钱老大夫又来给甄母看过一次,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也不知是不是护心丸的作用,身体状况已经几乎和正常的老人无异了,沈元歌开心的不行,只是高兴之余,免不得又是黯然。

原本温润的小玉瓶被她打成了络子,一直戴在身上,今天喂猫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上头月白的流苏晃了它的眼睛,被抓散了。

哎,春天来了,猫也躁动。

沈元歌把络子摘下来,换了丝线重新编好,把玉瓶装进去,正在收口,兆麟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沈元歌转头,看看她弟,再瞧瞧一脸羞涩的大小伙子,有点蒙。

这是要恁哪样?

那厢过来见礼了:“元歌姑娘。”

沈元歌手指在丝线穿梭,冲他笑了笑:“何公子,坐。”

她唤春菱给何清仪倒茶,趁着春菱倒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冲沈兆麟使了个眼色,什么情况?

沈兆麟冲有一直有香雾袅袅飘出的内室点了点下巴,回给她一个“你懂”的表情。

沈元歌火窜上来了,懂什么?我不懂。

天下公子万万千,何清仪属于文质彬彬的那种,皮肤又白净,耳朵尖一热红红的谁都看得见,沈元歌心中默默,听他打开话匣子,说自家情况,明白了。

何清仪说,他的父亲姑苏巡抚被内阁上调,再过两个月就会来上京任职,府邸也会安顿在这里,他说到兴起处,一双桃花眼都弯了起来:“父亲说本家会留在江东,虽然在上京安居了,如果思乡,也好回去看看。”

江东子弟,家父上调,安居上京,性格文雅,又是兆麟的好友,很符合姥姥的要求啊。

沈元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客气疏淡,绝不让人误会半分:“那可真是好消息,提前恭贺令尊升迁了。”

何清仪卡了卡,觉得兴许是只说家族之间的事太不亲切,便将话题引开了:“姑娘自己打络子么,平常络子多缠金锁如意之类,用玉瓶倒很是别致。”

沈元歌捋了捋下头的穗子,唇边笑意加深:“是啊,定情信物,得宝贝一些。”

何清仪放在茶杯旁边的手一抖,水泼了。

成功把人送走,沈元歌慢条斯理地把络子打完最后一个结,重新戴在身上。

抬起头来,正对上沈兆麟睁的溜圆的眼睛。

“干什么?”沈元歌没好气。

沈兆麟一屁股坐在何清仪方才坐的地方,手肘压着床几,倾身靠近:“姐姐,你没事儿吧?那不是姥姥的药瓶…”

沈元歌轻哼:“我唯一的事,就是希望你别再管我的事。”

沈兆麟挪一挪身子:“清仪人真的不错,门第也合适,我才跟姥姥商量的。”

沈元歌揾起腮,浮起一个笑,阴测测的:“兆麟,十五了,能拿主意了,连姐姐的终身大事都要管了是吧?”

沈兆麟咽了下口水,他从惯来温柔的姐姐眼中,看出了一种特像萧廿的冷冷的味道。

他道:“你不会真的对萧廿哥…他还能回来吗…”“连参加今年的武举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沈元歌不理会他的上一句话,直接将话题转走。

沈兆麟一愣,又听见她道:“念薇来过了,”他眼睛一亮,对面接着说,“来看姥姥。”

沈兆麟的指节遮住鼻梁:“唔。”

沈元歌道:“你怎么想的,去年不是还不想入仕么,武举之后,今年的秋闱还去不去?”

沈兆麟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再抬目已是坚定的神色:“姐姐,我想好了,我要入仕。”

沈元歌眸色微动,但并不谈的上意外,去年腊八那日他半夜才归,那时她便隐约预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父亲做了一辈子的父母官,有些东西早已在他心底埋了根。

“我跟着萧廿哥没多长时间,近来照着他留下的东西尽力练了,也算有所悟,不管在武举上能夺一个什么名次,我都要去试试,至于文举,不光秋闱,我还要杀进明年的殿试,站在朝堂之上。”

他握起双手:“那次施粥之后,我回来想了很久。就算之前的梦真能预见未来,我也不能因为它就去逃避,如果真的能为那境况做点什么,那就去做,或者卫一方家国平安,或者让一隅乡党温饱,能走到哪一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迈出去,一定会后悔。”

他郑重其事地说完,看向对面:“姐姐,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沈元歌知道,兆麟不光有年轻男子的热血和冲动,他拿回了前世关于官场的记忆,知道那里面的崎深艰险,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她握住兆麟的手背:“答应我一件事,别让梦里的结局重演。”

沈兆麟颔首:“姐姐放心。”

...

原本在萧家军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退到甘宁时就所剩无几,又经羌族一战,活到今天的人尚不过百,且都过了不惑之年,除了陈昂和董翰青,皆业已成家,有的还落了一身病,只掌些杂事,其他大事都是大爷二爷掌着,如今甘宁山的近万子弟,除了本地年轻人之外,还有近年收进的其他山匪,虽然山中行事从来都按军营规矩,到底人事混杂,并不好管。

萧廿年纪轻轻的,一来便排了老三,当然会有人不服气。

山间被幽林围住的一片空地上,萧廿斜倚在树干上削竹竿,付岩叉着腰,和一群硬着脖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都要造反是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