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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将行(15)

作者: 秣陵phyllis 阅读记录

周祭悠然听他说完,以手支撑下颌,语不惊人死不休:“据我所知,先生您,似乎至今仍未成亲?”

“这又有什么关联呢?”孟衍疑惑道。

“祭不才,愿与先生结百年之好,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孟衍的眉,像是被春水吹皱了似的,眉梢曲了起来,玉色面颊上隐隐地,渗透出来暗红,一阵心神恍惚,“男子与男子之间成亲,这是颠倒阴阳,混淆龙凤,太子怎能如此戏弄在下?”

“王命已经下达,现在越国人人尽知先生是祭的太傅,若是先生此刻离开,让祭颜面何存?分明是先生先戏弄的祭,如何又能责怪祭?”周祭垂头道。

孟衍竟以未然,垂下眼睑,若有所思,良久,才道:“若你想入我门下,需应我三件事,否则就算刀斧加身,汤镬在侧,我亦不会松口。”

周祭忙道:“先生只管说便是。”

孟衍站起身,走到窗台边,将手负在身后,如梵唱的声音慢慢出口:“第一,不得杀戮无辜百姓,孺子老弱。”

“是。”

“第二,不得传授他人,否则自断筋脉,武功尽废。”

“……是。”

“第三,此后与我孟氏一族共存亡,死生一体,休戚与共。”

“是。”似乎也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周祭缓了缓,原以为他会说什么“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糊涂话,或者“潜心修道,戒色戒酒”之类的空话,还好,还好,都是可以办得到的。

“如若你违背任何一件事情的话——”

周祭立刻截口道:“先生是否会将祭就地正法?”

“非也,”孟衍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行为不端,自有天谴,只是到时,你便不再是我孟衍之徒,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干。”

周祭点点头,腹诽道:“敢情是我忘了,他是杀不了人的,就算我血洗天下,他也顶多是与我恩断义绝,绝不会与我拔刀相向吧?”

他摆摆头,祛除杂七杂八的想法,对着孟衍的背影,单膝着地,继而双腿齐跪,拱手作揖道:“祭拜谢先生,必得伸张大义于天下,挽救黎明于泥浆,以报先生教导之恩。”

孟衍转过来,倾着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祭儿,此后你就是我门下唯一弟子了。”

周祭睁大了眼睛道:“先生之前未曾收过徒弟?”

“收过一个,不过他后来叛逃师门,已不算是我的徒弟了。”声音带着些惆怅。

周祭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孟衍,心想自己作为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唯一传人,更应当苦习剑术,不舍昼夜,他深感责任重大,两肩难扛。

“时辰不早了,祭就不叨扰先生入寝了,祭告退。”

“嗯。”

*

万安宫。

“一群废物!训练了十几年刺客,连他一个人都杀不了!我要你们有何用?”宋春阳气得凤眼圆睁,蛾眉倒蹙。

“王后息怒!王后息怒!只因这太子身边有孟衍护卫,我们才未能得逞,若是除了这孟衍,日后想杀太子祭可谓是易如反掌!”一名佝偻着腰的太监道。

宋春阳一掌将他掀倒在地,“什么叫得逞?只有阴谋诡计才叫得逞!你能换个词么?”

“小的无心之失,还望王后恕罪!”太监赶忙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

“无心之失,同样是失。”宋春阳咬碎一口银牙,“他们都是你教养出来的人,他们办事不利,你也难辞其咎,幸好你们手脚干净,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我姑且赏你个全尸吧。”

“王后饶命!王后饶命!”太监一脸惊骇,吓得三魂七魄出窍。

“再敢多言,便是车裂。”宋春阳冷然道。

太监脸色煞白,不敢再求饶,畏畏缩缩地躬身退了出去。

宋春阳正心绪不安间,院外传来了一阵如高山流水、芙蓉泣露的琴音。

是他?

宋春阳面有喜色,抬袖擦拭额际一排汗,又将朱红的唇抹淡了几分颜色,她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庭院之中,有一男子,独坐抚琴。

修眉俊容,丰神俊朗,一身蓝色锦云葛长袍,端端坐在树下,膝上放一张琴,傲雪凌霜,如同青松,冰冷高洁。

“你来了?”宋春阳拿眼偷觑他,举手抬眉间,添了难得的女儿态。

“听闻王后震怒,令章特抚琴一曲,为王后解愁。”陶令章手顿在琴弦上,声音清清冷冷,却是说不出的好听。

“你方才……都听见了?”宋春阳眼神闪躲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父母逮住了个现行。

“你如今是一国之后,行事自然有你的决断方式,无需向我汇报什么,更无须害怕我生气。令章如今不过是这如意馆的画师,亦是王后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面首罢了。”陶令章淡淡道。

“你是在怪我么?你为什么要说这么生分的话,旁人不清楚我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也不知吗?”宋春阳苦笑,走到他面前,本想抓住他的手,可瞥到他嫌弃鄙夷的眼神时,心霎时间冷入冰窖,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

“面首?呵呵,你既然知道你是我的面首,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履行你的职责?这些年来,究竟是我太放纵你了!”

她笑得动人心魄,妩媚至极,眨眼间衣裳已经褪到了脚边。

“王后非要如此不可么?”陶令章看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情·欲,亦没有丝毫避讳,好像他在看的只是一副画,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究竟是我错会了面首的意思,还是你对此一无所知?难道你当真以为每日陪我作作画,弹弹琴,这就叫面首么?”宋春阳执拗地昂头看他。

“不要这个样子,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自暴自弃。”陶令章伸手捡起她的衣裳,一件件为她穿回去。

“难道你认为……我跟你在一起,便是自暴自弃么?”含着泪,她问。

“如今你已经是越国的王后,锦衣玉食,权势滔天,你的前途并非一片晦暗,何苦要苦苦沉溺于过去,不能自拔呢?”他的眼里有如白云飘过,干净无暇,不可亵玩。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

“那臣……却之不恭。”

带褪衫垂,春光漏泄,他欺身而下,动作青涩,不像是在行云雨之事,倒好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使命,有着固定的程序,分明的步骤,却不需要流露真情实感。

陶令章淡漠如同覆着寒冰的眼中,倒映出那女子自惭形秽的羞怯与狼狈,他眼睫轻颤,按住她的肩,将头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百,抱抱自己,继续努力啊啊啊,榜单还差好多字

第16章 第十六章

“儿臣见过母亲。”周祭跪在堂下,脊背笔直。

“哼!你还知道回来?要是再找不到你,只怕你父王就要改立他人为储君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刚当上太子就给我捅娄子?你知不知道这宫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懿夫人手上骨节敲着楠木桌,脸上涨得青白一片。

心中一痛,鼻尖泛酸,难道这便是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么?亲情……终究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母亲可是骂完了?儿臣还要跟太傅学剑术,就不在此扰母亲安宁了。”带着赌气的口吻,他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懿夫人两眼冒火,左右一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顺手抄起茶杯向他掷去。

周祭一闪身,躲过了攻击,“这套老把戏,母亲还打算用多久?”

“你……你竟敢躲开?”懿夫人气得两手发颤,不敢相信地看着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总觉得有什么大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头来。

“先有国,后有家。儿臣先是一国的储君,再是母亲的儿子,就算母亲不爱惜儿臣,儿臣也要为生民天下计,护好自身。母亲若无旁事,儿臣先行告退了。”他说完,利落的转身,不作半分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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