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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27)【CP完结+番外】

作者: 薛直 阅读记录

这样的时日不能长久,卫燎的耐心终将耗尽,而傅希如也明白了他要什么。

要的是傅希如已经给不了的无条件的顺从,俯首帖耳,如同鹰犬。

如果卫燎想要这样的人,他不该来找傅希如,更不该对他说,我确实心悦你。

心悦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要的是一个揉碎了化成灰了的人,而非他爱的那个傅希如了。卫燎未必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却不肯承认,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傅希如就是在那段时间,逐渐练出了冷漠与倦怠,平静如常的面对着卫燎,起先是在朝政上,后来私下里也一样了。他索然无味,卫燎也是,彼此相看两相厌,居然在定情的第四五年,就觉得对方的面目可憎,恨不能同归于尽。

那只是偶尔兴起的念头,可诱惑却十足,因为唯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叫他们永远在一起,但却不必去考虑后来,别人,天下,万民,甚至不必考虑自己的名字,人生的前二十年。

再没有办法可以解脱。

后来,因为一件傅希如现在要费点劲才能想起来的事,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第二天卫燎就不顾阻拦下旨把他贬谪,外放到了幽州。

傅希如相信那一刻卫燎心中必定充满了对自己的恨意和报复欲,是不死不休的。

即使是在现在,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争执不休的时候,傅希如也想了一会,才想起那件引发他们之间争吵的,似乎是卫燎要兴建新的宫殿,征调远超数目的徭役。

自古以来,国本都是农桑,卫燎仅凭兴之所至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叫他失望透顶,更不可能同意,但他当时不过是个散骑常侍,也无以抗衡,“无非是仗着朕对你的宠爱而已”。

卫燎的原话似乎就是这样的。

傅希如从来深知这是事实,因此也并没有料到对自己来说,凭借宠爱平步青云,甚至能够左右卫燎意愿,居然是个惊心的耻辱。

他本可以不必这样泥足深陷的。

后来的不堪与痛恨,无法怪罪早年的动心,当时的耻辱与决绝,自然也无法叫今日的心境平和下来。

傅希如知道卫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事情和当年一模一样,只是他确实变了,喜怒不形于色,也并不觉得这耻辱不值得忍受,这人他没有澄明心境就不可靠近了。

时间是如何改变一个人,叫他变成这幅模样的?

他伸手抬起卫燎的脸,和他对视,分明并没有笑意,但仍旧笑起来,温柔又冷冽:“说呀,你还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卫燎真真切切的发起抖来,望着他的眼里因为透着蓝而发着冷,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他无法回答这种问题,因为他想要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那肯定是傅希如的全部,是他风度翩翩与情人相会的时候,绝不会交付给情人的东西,无论这情人是谁。

傅希如和他对视片刻,似乎也明白他无以回答,松了手,转身就要离去。

夜已经很深了,宫门下钥,城中宵禁,其实他哪儿去不了,但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地方了。

卫燎一把拉住他,情急之中用了太大力气,傅希如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又跌了回来。

“你哪儿也不能去。”

卫燎并不松手,只是在心里暗暗惊讶。傅希如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体力自然比不过大自己五岁的傅希如,这样能够在肉体上就压制对方的体验,更是从未有过。

但滋味确实不差,即使眼下的形状容不得他洋洋得意,他也沾沾自喜起来了。

所以方才那句“你哪儿也不能去”算不得挽留,已经是命令,是圣旨,是既成的事实。

傅希如果然恼怒起来,卫燎见他生气,居然更加欢悦,紧紧钳住他的手腕,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榻上,垂眼去看一番磨蹭拉扯之后不得不露出来的结实胸膛,又往上看回傅希如脸上:“你恨我,我也觉得高兴。”

这也是一句实话,卫燎倒是不怕被人痛恨,只怕留不下更深的痕迹好证明这都是真的。

傅希如原本已经躺在他身下,不准备多做无益的挣扎,闻言却豁然而起,挣脱了卫燎半心半意的束缚。

他们居然在床帐中打起架来了。

第二十三章 雷雨

其实卫燎不擅长动手。这倒是一眼可以望见的,和他的优渥无关,他不喜欢亲自动手。但一个男人一生之中终有一天是要用武力来得到自己的情人的,无论是通过争斗,还是通过抢夺。

他真的用暴力挽留,反倒叫傅希如失了神,一时之间只觉得荒唐而可笑。要掀翻卫燎实在不必费什么功夫,他也算是打过仗的人了,即使右手无法做精细的活,但要制住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卫燎还是很轻易的。

这时候倒没有人计较什么君臣之分,什么仪态和面子,傅希如只想断绝卫燎纠缠不休的念头,尽快从这如同海底一般又深又静的地方离开,而卫燎却不知从何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就这样状如抛弃的离开他的念头。

他们纠缠了一会,卫燎力气太大,傅希如又不能伤了他,用了一番力气才挣脱他的钳制,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场面的不堪和幼稚,其中的混乱感情,甚至都被抛到了一边。

傅希如也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其实如果能,他倒是真想狠揍卫燎一顿,曾经他就有这种想法,卫燎人生之中如果非要说缺了什么,那应该就是严厉的苛求和责打。

但他不该是那个苛求卫燎做到某种规范的人,他既无这种资格,又不该把手伸得这么远,比当初两情缱绻,最好的时候卫燎允许他的最远的地方还要远。

他没能,卫燎也不敢。

现在就更不可能,他一根一根掰开卫燎近乎无赖的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把他按到床榻上去,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卫燎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又深,又沉,是翻卷乌云的天穹,和暴烈长风之下的海面,他未曾见过海,但却很清楚阴沉欲雨的天,不由得想起曾经一场暴雨,他坐在廊下观看,想到人一生之中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个雨天,能和别人一起看的,也寥寥无几。

后来紫琼惊声呼唤,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下去,站在宫苑之中举目四望,只看见茫茫的雨幕铁一样沉重,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无穷无尽,渗透到骨子里的寒气。

他因此而认识傅希如的这种眼神。可这与冰冷的雨水不同,炽热到令人不自觉的蜷曲,又好似里面蕴含着许多痛苦,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傅希如对他的感情。

这一眼惊心动魄,简直让卫燎体会到一种从头顶到脚尖都被焚烧殆尽,轻飘飘的什么也不留的感觉,又让他觉得这其实是被充满,像被雨水唤起的根茎,在地底无声无息的延伸。

那一瞬间的饱涨让卫燎什么也无法思考,绷紧的手腕和手臂卸了力,察觉他的松懈,傅希如也不想知道是不是他已经屈服,松开手准备走了。

挟制自己的力道一离开,卫燎就冷静如常,在傅希如背后扫视了一圈附近的陈设,干脆的跪起来探身出了床沿,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又把他扯了回来。

这样的不依不饶实在耗费人的耐心,傅希如几乎已经是暴怒了,他不爱发脾气,是因为世间许多事不用他发脾气就可以解决,怒火反倒碍手碍脚,但卫燎如此任性,一而再再而三不顾他的坚决而要让他顺应心意,不能不让他放任阴冷的恼怒反复烧灼自己。

卫燎这一把猝不及防,但他的心里却一片澄明,干脆骑跨在傅希如腰上,用自身的重量压住他,试图去俯视他的眼睛,再看一遍他方才的眼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稀罕什么,但那样的心情却和第一眼看到傅希如脸上的伤疤差不多,惊讶又有意外的狂喜,让他无法收束心神,简直意荡而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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