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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帝/锁帝翎(65)

“睡罢,本王对陛下你没兴趣。”

冷冷掷下一句,他转身就出了帐子。

分明被撩拨到了,却不肯表现出来,这个乌绝王,装模作样的,有点正人君子的虚假做派,不似寻常的蛮人,有趣得紧。

我头晕脑胀,扯起被毯,一闭眼就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尿意憋醒了,睁眼四望,帐内一片昏暗,乌绝躺在对面的软毡上,分明已经睡着了。我不愿叫他,腹内却鼓胀难忍,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以往在宫中,都有人伺候我起夜,眼下却不同,我简直算是寸步难行。

无奈,我以肘撑地,往帐外爬去,但听“沙沙”几声,一团硕大的白影蹿到我身前来,一对莹莹绿瞳像萤火虫似的凑了过来。确信了乌绝并非萧独,我便更相信几分这雪狼是萧独所化,眼下见它出现得正是时候,我心里一暖,一把搂住它的脖子:“独儿,是你?快,带朕去……方便一下。”

它俯下身,脑袋一拱,便将我驮了起来,纵身一跃,钻进树丛之中。待它蹲下,我却不知如何是好,我残疾至此,平时方便都得坐特制的椅子,自己根本没法解决。

似知晓我的难处,萧独将我驮到一颗斜倒的树前,容我靠着解手。我憋得狠了,尿得很急,有些还溅到了它的爪子上,它没躲,反倒凑近嗅了嗅。我顿时一阵羞恼,急忙提起裤子,一把揪住它的耳朵,把它的头从那滩尿上扯开。

萧独不明所以地瞅着我,舔了舔我的手心。

我听闻过,转生成兽的人虽还会带着些许前世的记忆,但终究是兽,和人不同。我再也听不见他一脸坏笑的喊我皇叔,一本正经的喊我的名字,也看不见他骑马射箭的英姿,看书作画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心里绞痛,耐着性子哄它:“独儿乖,别闻,那是秽物。”

萧独点了点头,很乖的样子。

乌绝说的那番话一股脑涌上来,洪潮似得将我湮没。

我把萧独用力地抱紧了,把头埋在它颈间厚厚的毛里,一任积压了三年的泪水汹涌而出,一任对他的思念肆横心间。

“独儿……我好想你。”

“这三年,我每夜都在寝宫点着灯等你回来……”

“你恨死了我,是不是?”我昏昏沉沉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极少宣泄自己的感情,对着一只狼却吐露得轻而易举。

“那道诏不是我要下的,你信不信……”

我喃喃念着,几近失语,不知现在的萧独听不听得懂。

“我不管你听不听的懂,我都要告诉你……那封寄给你的信里,我写道,你的聘礼,朕收下了,都是真话,你信不信?”

“萧独……我喜欢你。你听不听得懂?”

我死死揪着萧独的耳朵,哽咽起来。

第58章 破壳

脸颊忽而一热, 是萧独在舔我,像在为我拭泪。我愣怔住,任它湿热的舌头一点点将我肆淌的泪水舔净,恍然如在梦中。

“独儿,你听得懂我说话?”

萧独“嗷”了一声, 真似在回应。

假若这是一个梦,但愿醒得别太快。

我搂住萧独毛茸茸的脖颈, 亲了一下它的鼻尖, 萧独如被烫到般往后一缩,碧瞳在阴影里忽闪忽闪, 可爱得要命。

我又心疼又想笑,又亲了它一下:“你怕我?怕我蛰你?”

萧独用爪子刨了刨地, 像在耍小脾气,还不肯认我。我心潮涌动, 伸手抚摸它颈前浓密的绒毛, 好似当年为他洗发一样。萧独的耳朵渐渐耸拉下来,舒服地眯起了眼,两只爪子也跟着搭上我的肩头,把我扑得倒在身后倾斜的树干上。

“独儿, 别闹,你好重……”

被它胡舔得喘不上气, 我推了它一把,仰起头大口呼吸。

一抬眼,竟见头上悬着个人影, 我浑身一僵。白厉蹲在树上,衣衫凌乱,眼神却很锐利,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他手里寒光闪烁,我伸手搂住萧独的脖子,冲他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行。我要带萧独一起走。

谁知萧独此时不合时宜地往下舔去,双爪将我的衣袍扒拉开来,身子沉下去,粗大的尾巴左右摇摆,竟像想与我行欢。

——这小子,变成了狼还这么!

上方藏着白厉,身上趴着萧独,我一时无措,便听“倏”地一声,一根银针正扎入萧独颈后,它身子晃了晃,瘫软下来。

我大惊,见白厉跳了下来,一把攥住他胳膊:“你用了什么?”

“防身用的毒针,陛下放心,不致死,顶多昏迷几个时辰。”

我松了口气,将那银针拔去:“朕不能这么扔下它。”

“陛下不会真把这只狼当成摄政王了罢?”白厉喘了口气,似乎很是虚弱,我定睛看去,便看清他裸露出来的身躯上斑斑驳驳,布满了暧昧的情色痕迹,不知这一夜被乌沙折腾了几回,见我在看,他慌忙侧过身去,咬牙道,“陛下,你醒一醒!臣以为,你不是会被一个已故之人绊住脚步的明君!”

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我如梦初醒,方觉自己今夜荒唐至极。

先来乌绝的帐子色诱他也就罢了,还竟然真的将一只狼当成了萧独,半夜三更,神神叨叨对着它倾诉衷肠……我真是疯了才会这么干。所谓思念成狂,大抵便是如此。

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萧独”,攥紧拳头,逼自己理智起来。

它真的会是萧独么?

还是因我太过痛苦,自欺欺人的把它当成了一个慰藉?

“陛下,没有时间了,乌沙一醒,就会追来。”

我狠狠一咬舌尖,点点头,“我们走。”

白厉立时将我背起,一跃而起,落到一匹马上,一夹马腹,带着我飞驰出去,一瞬便扎入了一片森林深处。地势一路往下,是个山坡,顺势疾冲下去,前方隐隐现出峰燧的火光。

“他们在这里扎营,是因前方是侯爷的地盘。侯爷虽然败了一场,但已在重新集结兵力,绝不会放他们带皇上离开北境!”

这里是冀州边关!太好了。

我攥紧拳头,低喝一声:“再快些!”

峰燧越来越近,火光越来越亮,远远望见烽火台下竟集结着千军万马,我心中大惊大喜,只盼马儿跑得再快一些。

便在此时,背后忽而传来追击之声,回头只见一簇火光逼近,那黄金面具灼灼耀目,一身黑氅如魔如煞,是乌绝!

他身后亦跟随一片黑压压的军队,如乌云袭来。

白厉飞身下马,从背后抽出一把圆月弯刀:“皇上,你先走!”

我知晓不能犹豫,堪堪拽住马缰,便见乌绝举起一把大弓,弦上分明无箭,他却猛一松手,只听“铮”地一声,好似一箭穿云破日,贯穿天穹,身下马儿竟吓得惶然尥蹄,我亦被他射箭的英姿一下震住,刹那灵魂出窍,回到了五年前的春祭。

十六岁的萧独一鸣惊人,将那一箭镌刻在我记忆里。

只这瞬息失神,我便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乌绝骑着的雪狼一下便将白厉扑倒,而他一踩狼背,飞身跃到我身后,双臂形成一道桎梏,将我稳稳圈在怀中。我背脊紧贴着他胸膛,只觉他心如擂鼓,快得厉害,呼吸亦凌乱至极,根本不似他这样稳健迅速的动作所造成的。

我攥紧缰绳,宛如当初拉开那弓,浑身颤抖,泪水积满眼眶。

世上会有一个人跟他如此相似么?那射箭的动作,根本是举世无双。

三年毫无音讯……他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萧独!你这混账小子什么时候才肯认我!”我嘶声厉吼,嗓子眼里涌出一股血味——我活到现在,从未因何人何事如此失态,这一声似倾尽了浑身气力,挣碎了我重重盔壳。

我闭上眼,眼泪仍前仆后继地溢了出来。

“混账……混账小子!”

勒缰的手一停,将我腰身紧紧搂住,压在马背上,黄金面具抵着我后颈,如烙铁一般,烫入骨髓里去:“萧翎。”

陌生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我心神俱颤,快要崩溃。

“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他听见了?他竟然听见了?

我惊慌难堪,把头埋进马鬃里,只想一头撞死。

“不说我就欺负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想的罢?”

“萧独!”我吼着他名字,泪水疯了似得止不住。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他们打过去。”他嗓子嘶哑,语气却透着少时的蛮横执拗,“打到这里来,我就是要把你娶回去当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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