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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07)

傅恒府这多么年屹立不倒,荣宠不衰的原因,靠得不单单是一代代积攒下来的根基。

冯霁雯听罢傅恒夫人所言,不由感慨这份开阔的眼界见识确非寻常官宦妇人可比。

着实令人敬佩。

虽然归根结底地来讲……为的只是让自家的傻儿子摆脱备胎的命运。

……

而此时此刻,傅恒夫人家的傻儿子正手足无措着。

凉亭外四下幽静,女子原本低低的啜泣声显得极为醒耳。

“只因那日身侧之人是福三公子,一时情难自控,方才会那般失态,不料却被福三公子当成了轻浮之人……福三公子认定我行为不检,我亦无话可说……既如此,先前福三公子的诸多承诺我且当从未听过便是了。”金溶月语带哽咽,却满含决绝地道:“请福三公子回去吧!”

语毕,便要转身离开凉亭而去。

福康安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绝无此意!”

他焦急而又无措地解释道:“我……我当时、当时只是恐毁了你的清白,又不知该作何反应,方才有了那般突兀离去的举动……若说有错,错亦全在我,你肯这般信任交付于我,我欣喜还来不及……又岂会、岂会认为你行为轻浮?”

金溶月任由他拉着,却不肯回头,只问道:“那你这段时日何以会忽然对我不闻不问,这般冷淡?”

“我,我只是……”

福康安无法如实向她描述这几日来心中的诸多想法,只能谎称道:“……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罢了。”

金溶月听罢未有再问其它,只仍旧低声啜泣着。

福康安想要安慰,然能说的都已说遍了,根本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唯有道:“时辰不早了,此处又冷,你身子弱,受不得寒……不如回去歇息吧。”

金溶月听罢这才转回了头来看他。

亭中挂着的灯笼不甚明亮,却也能清晰地映出她满脸的泪水。

福康安看得一阵心疼。

“我如今名声不比从前,同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她低声问道。

“不……绝没有的事。”福康安忙不迭地摇头否认。

“可是傅恒夫人她……并不中意我不是吗?”她又问,眼神较方才更多了一份无声的委屈。

448 “昏头”

“额娘她……只是现如今尚且不了解你。”福康安尽力地安抚着她:“可绝非是不喜欢你的,若不然也不会同意我同你来往了。”

是略去了他究竟是耗费了一番怎样的‘心力’,傅恒夫人方才转变了态度的。

金溶月听罢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我听丫鬟道,今晚傅恒夫人是与和太太一同前来赴宴的,往前便听闻夫人在京中并不爱与人来往,可几次三番皆见是与和太太走得极近。”她语气颇为失落地道:“兴许与和太太比起来,我的性子过于沉闷了些,注定是难讨夫人青眼的吧……”

此言听着仿佛是在拿自己与冯霁雯作比较,可福康安稍一思索,不由联想诸多。

他甚至忽然想明白了额娘为何会对心上人抱有偏见!

金二小姐自非是冯霁雯能够相比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即便金二小姐再如何优秀,额娘却不曾与之深处过,更何况是她身边还有着冯霁雯这个处处看金二小姐不惯的坏事精——

冯霁雯必然是没少在额娘面前说过金二小姐的坏话。

若不然,额娘何以会在根本不曾了解过金二小姐的情况下,便全盘否决了她的人品德行呢?

“你又何必拿自己同冯霁雯作比较,她有哪一点能够与你相提并论……”福康安顿了一顿后,方才又道:“额娘那边,你自不必担心,只管做好自己,其余的皆有我在。”

金溶月对上他的眼睛,良久后,方才微一点头。

……

宴席散罢,冯霁雯如来时一般,虽与傅恒夫人各自乘坐各府的马车,却一路同行。

此时夜色初上,不见星子,头顶的乌云灰压压地一片,夜风裹着寒气往人身子里钻,令得大街小巷中的寥寥行人皆缩紧了脖子,步履匆匆。

冯霁雯坐着的马车里却是暖烘烘的,因怀中又抱着手炉,几个哈欠打罢,竟是不觉犯起了困意来。

小仙见状,便又往她身后塞了只织锦软垫给她靠着。

小茶听着耳边啪嗒啪嗒的马蹄声,却忍不住悄悄掀开了车帘一角,往外头瞅了一眼后,将帘子放下,转头低声地对小仙说道:“这福三公子不在前头带路,老跟着咱们的马车做什么……”

傅恒夫人坐着的马车在前头,福康安却一路紧挨着冯霁雯的马车。

小仙听了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冯霁雯似睡非睡间,隐约听着了,却也未有留意多想,只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此冷天,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得,又非是有什么急事须得赶路,怎还会有人有马车不去坐,偏还要骑什么马……

这是将骑马过街当成了毕生的爱好来坚持吗?

福康安就这么跟了一路。

他一路上都在试图要找个机会质问冯霁雯。

可大抵是因“骑马时说话多有不便”、再有“风太大太冷,说起话来恐会不利索”等诸多原因,而再三耽搁了,未能开口。

一直到马车来至英廉府大门前,冯霁雯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来,与马车同样停了下来的傅恒夫人道别。

“夫人路上慢些。”

傅恒夫人点头,又嘱咐道:“今晚见你也没怎么吃好,待会儿不妨让厨房熬一碗驱寒的热汤,喝下之后再睡。”

冯霁雯笑着应了声好,见傅恒夫人抬手示意丫鬟将车帘放下,就又朝着傅恒夫人微微行了一礼,后目送着马车缓缓驶离。

正转身要回去之时,却赫然见身后还有着个没下马的福康安。

他怎不走?

自香山枫会上金溶月名声受到重挫之后,她与福康安之间极不容易有了缓和迹象的关系已是再度回到了从前。

知他心中对自己存有不满,冯霁雯也不自讨没趣儿地主动开口与他说话。

福康安坐在坐上抿紧了微青的唇。

冯霁雯见状得出了个结论来——冬日里骑马,果真还是冷的,嘴都乌青了。

陡然从马车中下来,她单是站在这里,也觉得冷得不行。

迟迟等不来福康安开口说话,冯霁雯虽是一头雾水,却也懒得去擦了,只带着两个丫鬟就要往英廉府里进。

“且慢——”

此时福康安忽然唤住了她。

刚要踏上门前台阶的冯霁雯转过了半张脸来看向他。

“不知福三公子有何事?”

“我且问你,你可有在额娘面前……”

福康安的语气不甚中听,可话到一半却陡然没了下文。

冯霁雯皱了皱眉。

“我可有在傅恒夫人面前如何?”她追问道。

“……懒得同你多说。”

福康安却没好气地来了这么一句。

冯霁雯:“……”

特么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因觉得过于没头没脑,她不由露出了一种近似于鄙夷的神情来。

虽不如何明显,可落在目光一直未有离开过她脸上的福康安眼中,却令他一时之间倍感难堪。

“你只需管好自己的嘴便是了!”

驱马离开的这一刻,福康安觉得自己应该是恼羞成怒了……

他将马赶得飞快。

他一直在想自己反反复复、究竟为什么没能将那句质问问出口——难道是怕在没有真凭实据的前提之下,单凭一己猜测而污蔑了她不成?

一开始分明是想着为金二小姐讨回个公道来着。

怎最后却成了这般婆婆妈妈、竟还要受冯霁雯鄙视的结果?

可是……

金二小姐今晚何以会忽然与他提起冯霁雯?

她该是知晓他的脾气与心性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