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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47)

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真是这位年轻人一贯的风格啊。

好,真好。

“就依汪公子所言。”一片尴尬中,竟是丁子昱出声打破。

他还是不愿过多地去得罪汪黎隽。

众人虽没出声,却多是一副看好戏不嫌热闹的神色。

“年年都来这香山枫会,有趣儿的事却一年年都不带重样儿的。”伊江阿看了汪黎隽和丁子昱一眼,余光瞥见冯霁雯,忽然好奇地道:“不过方才出声的那姑娘是哪个府里的?像是从未见过的,近来又有外任官员调来京中了?”

和珅见他满面疑惑,笑而不语。

只是这冯家的小姐短短数月,便改头换面到令这么多人都认不出来,确也非比寻常。

不知自己被人注意上了的冯霁雯,正神定气闲地等着看汪黎隽被打脸。

丁子昱虽没有到七步成诗的地步,然凝神思考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开了口。

他微微提了提气,徐徐念道:“晨光一掬,佳人初相见。”

“鹃啼莺转,柳色已成烟。”

“静语嗔惶,西风催眉弯。”

“窥鸿一瞥,半壶烟云……半壶欢。”

“献丑了——”丁子昱朝着四周作揖施礼。

一处角落中,汪黎芸远远地看着那姿态谦卑的年轻人,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方才由他念出来的那首小词。

她轻轻张口,无声重复默念了一遍,眸光微微闪动。

“丁先生果然学问不浅,只是现如今已入了冬,哪里来的什么柳色成烟?”汪黎隽终于逮住了机会找回一丝颜面一般。

“汪公子说的是,丁某才疏学浅,一时之间做不出好诗来,唯有东拼西凑了。令诸位见笑了。”丁子昱淡然回应道。

见他低头,汪黎隽总算不再纠缠,冷哼了一声便收回了视线去。

冯霁雯心下却明了,凭借丁子昱的才学,要做出一首应景的诗来并非难事,如此这般,只怕是刻意在给汪黎隽留脸。

可像汪黎隽这种人,只怕根本不会领情。

小小的风波很快过去,金溶月称赞了丁子昱几句打了圆场之后,便抽取了第三支签来。

“赤令签不知在哪位手中?”

众人纷纷摇头,拿目光四处搜寻着,却迟迟未见有人站出来。

“另一支签到底在谁哪儿呢?倒是说句话呀。”

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冯霁雯也有几分疑惑,此时却听一旁的小仙低声道:“姑娘……该不是紫云格格留下来的那支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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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香山枫会(七)

这些时日她跟在冯霁雯后头学了几个字,隐隐认得竹签上的一个“令”字。

冯霁雯闻言一瞧,不由愕然。

还真是……

这也太巧了?

“表妹,签不会是在你手里吧?”汪黎隽眼尖地瞥见了冯霁雯的表情,提高了声音问道。

众人闻声纷纷望来,又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冯霁雯。

表妹?

他这声表妹提醒了不少人,率先认出她来、出声的竟是伊江阿,他石破天惊地惊道:“这该不是英廉府上的冯小姐吧?我说看着有几分眼熟呢——这些日子不常见冯小姐出门儿,可跟换了人儿似得!”

此言一出,四下立即哗然起来。

“竟然是她啊……”

“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一干闺秀们交头接耳,连连侧目。

冯霁雯石化了好一阵儿,才算反应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她说她往这儿坐了快半个时辰,怎么除了汪黎隽和福康安之外便没人鄙视过她呢,还当是这些人比较‘宽容’,合着是压根儿没认出她是谁——

想想也是,传说中一百二十斤的姑娘和一百斤的姑娘,便可称得上是天壤之别了,更遑论她不仅体重大有改变,穿衣习惯与性格也与之前截然不同,在这个交流全靠出门见面的年代,四个来月确实足以让这些本就不大熟的人认不出她来了。

冯霁雯兀自凌乱间,汪黎隽再度开了口:“怎么签在表妹手里表妹却不说话?既然坐下玩儿了,那就得愿赌服输才行啊。”顿了一下又道:“表妹该不会要说这签不是你抽的吧?我方才可亲眼瞧见了的——”

因冯霁雯的改变而讨论纷纭的众人,闻听此言便起了哄来。

一些小姐更是低声笑了出声儿。

以往的冯霁雯在京中贵女圈中,便堪称得是笑柄的代名词。

虽然外貌变了,但谁不知道她胸无点墨,跟才女根本扯不上干系。

往年的香山枫会成语接龙中,还会为了逃避惩罚而扯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成语出来,闹的贻笑大方。

今年改为了抽签,抽到了跟前,却吭声儿也不敢吭声儿了。

定是怕了吧?

福康安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连带着自己都跟着丢起了人来。

之前冯霁雯做过的事情,闹过的笑话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一提到冯霁雯,便会有人立即想到他。

“冯小姐,请吧。”金溶月并未像太多人一样,将目光过久地停留在冯霁雯身上。

“表妹是要作诗,还是要作画?快选一个呀,大家伙儿可都等着你的大作呢!”汪黎隽继续煽动着气氛,眼底一派解气的神色,大笑道:“表妹做不出来,那我便替表妹起个头儿吧——可大声喊出者皆真话……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可甚远认出者皆真胖!”袁池高声接道。

刘统勋这两句话在京中流传甚广,八旗子女中几乎无人不知。

闺秀们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其中更以汪黎珠和章佳姐妹最甚。

丁子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无论冯霁雯之前品行如何,他都不愿在此见她一个小姑娘出丑。

怎么福三爷被抽着,大家便是笑着闹着奉承着,一团和气;换做他被抽着了,众人的注意力却尽数放在了他的出身上……到了冯小姐更甚,竟成了摆明要看人出丑,各种阴阳怪气儿等着看笑话的形势。

那签本就不是她抽的,众目睽睽之下,本可以当做年轻人间的趣事一笑而过,却偏偏要逼得人如此下不了台。

这些在锦绣堆里养大的贵人们恶劣起来当真要比任何人都来的可怕!

“姑娘……”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小仙不禁有些颤抖起来,望着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冯霁雯,眼睛一阵发涩。

这些人真是可恶,姑娘又不曾招惹过他们!

她甚至很想对他们破口大骂,或是拉着姑娘离开这里。

可是真那么做的话,只会让小姐受到更可怕的言语攻击……

小仙紧紧攥紧了手指,既害怕又自责。

耳边的哄笑声还在继续。

此时却见冯霁雯缓缓站起了身来,口气带笑地说道:“刘大人作的诗固然是好,可却输在了不应景,如今我听着既不痛也不痒,岂不折了各位的兴致么。”

四周闻言静了一下。

自座上起身的小姑娘抽柳条儿一般的身姿哪里还有往前的模样,瘦下来的脸上下巴也跟着出来了,肌肤甚至白净的不像话,一双点漆眸眯起来,眼底一对卧蚕便显得可爱又和气,只是站在那里,落落大方的气质便提了上去。

完全不一样了。

那首玩笑冯家小姐体胖的诗,此刻确实全然“不应景”了。

“冯小姐说的是。”寂静中,一名少年人忽然出声,“祖父当时一时兴起,无意冒犯了冯小姐,后也当众承认了过失,按理来说此事早已被揭过,此际却又被人提起,却不知这两位公子是出于何种心态?”

这是刘统勋的孙子、刘墉之子刘鐶之。

刘墉无子,刘鐶之是早年从旁支过继而来的,但因争气出色,很得刘墉喜爱重视。

此际他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不悦早年祖父因此而受到皇帝处罚之事再次被人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