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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453)

站在正堂中的钱应明身形高瘦,着一袭朴素的灰色文士棉衫,双手背在身后,向来板正的脸上此时却有着一丝异样的神情。

他望着小野子,眼底含着探索之意。

“你是京城人氏?”

小野子闻言一怔,不知向来寡言的钱先生怎忽然有了要同他闲聊的心思,但还是笑着点头答道:“小的是京城人士。”

“那你的父母呢?”钱应明又问。

说到这里,小野子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挠了把后脑勺儿,讪讪地道:“我没见过我娘,听说我刚生下来没多久她就去世了——我爹他……早年被衙差们给抓走了,说是关进了牢里,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也差不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钱应明听罢一时无言。

小野子所答,与他打听到的并无出入。

可他方才还是忍不住问了。

“先生呢?”小野子倒来了谈天的兴致,反问道:“先生是何方人氏啊?”

钱应明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道:“我乃韩城人氏。”

“韩城?”小野子脸上现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钱应明看向他,试探地问:“你去过韩城?”

小野子郝然一笑,摇头道:“没去过……只隐约听别人说起过。”

钱应明心中顿显失望。

“对了先生,我听说您跟丁先生一样都是举人出身,也算是有功名的人啊,下届科举还有好几年,您先前怎么没想着要回老家谋生呢?”

之前钱应明跟丁子昱的处境之艰难,他是了解的。

只是丁先生本就是京郊人士,只因父母过世,被兄嫂赶出家门,故无家可归。

可这位钱先生既是外地过来的,落榜之后自当回乡才是啊。

好歹也是个举人,虽在这京城里站不住脚,可在小些的地方,应当还是很吃香的。

“我父母早亡,纵是回去了,也无人可依,倒不如凭一己之力,做出点事情来。”钱应明如是道。

小野子愣了愣。

本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牵出了这等回答来。

恐是触及了钱应明的伤心事,又见他脸色不大好看,眼皮子极活的小野子忙就道:“先生这么有学问,又得和大人赏识,假以时日必是要做大事的人!”

钱应明听了看向他,见他一张不大的脸上满是逢迎的阿谀之意,本该感到厌烦,可不知为何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可就借你吉言了。”

“嘿嘿。”小野子咧嘴笑了两声,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搅先生歇息了。”

钱应明点头“嗯”了一声。

小野子躬身一揖,便离了西院而去。

钱应明在桌边静坐良久。

不知多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钱应明抬头去看,只见来人是小醒。

她站在门前,手中端着乌漆托盘。

门未关,是因她方才见钱应明似在失神,未听得她的脚步声响,故而抬手虚叩了两下。

“你来作何?”钱应明与小醒向来不合,自也不会有什么好口气。

“我奉太太吩咐,前来送醒酒汤到各院。”

小醒脸色亦是不善,抬脚进入堂中,将两碗醒酒汤放下了便走。

见她的背影跨过了门槛,钱应明犹豫再三,复才不甚自在地道:“代我谢过太太。”

小醒脚下微微一顿之后,未答他的话,不复停留地离去。

无礼之人竟也懂礼了一回,可真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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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不想打地铺(月票×300加

今晚吃醉的人除了丁子昱之外,还有忠勇公府管家秦庸,另还捎带上了一个和琳。

冯霁雯来至客厅之时,客人都已散去,厅中只有刘全在扶着烂醉的和琳自椅上起身。

见冯霁雯前来,刘全一面顾着整个人都倚在了他身上的和琳,一面面带苦笑地行礼道:“奴才见过太太。二爷他吃醉了酒,奴才正要扶他回去呢……”

冯霁雯闻言点头笑道:“今晚辛苦你了,留意着脚下。”

此时刚送走袁枚先生和刘鐶之的和珅恰从外面回来。

“夫人。”他脸上带着笑。

“客人们都送走了?”

“嗯。”和珅点头笑着说道:“方才送袁先生上的马车,已是这个时辰了,竟还说要去英廉府寻太岳父下棋,想来今晚是出不了城,必要歇在英廉府了。”

袁枚与冯英廉乃是知交,冯英廉因今日晌午刚同孙婿聚罢,又因另有事忙,便未来凑晚间这个热闹,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却惹得袁枚没少在饭桌上发牢骚,直道冯英廉这个做长辈的不讲究。

冯霁雯听了不免也发笑,道:“今晚这酒,袁先生想必也没少吃吧?”

“也有了五六分醉意。”

夫妻二人说话间,刘全已扶着和琳来至了跟前,道:“爷,太太,奴才就先扶二爷回房歇息去了——”

“去吧,夜间找个人照看着。”和珅嘱咐道。

刘全应下,略有些艰难地扶着人高马大的和琳走出了厅外。

“希斋怎么醉成这样?”望着刘全逐渐消失的背影,冯霁雯笑着说道:“瞧这情形,明日一早只怕是醒不来了。”

昨个儿还说明日要起个大早,送和珅出城呢。

“应是有心事。”和珅含笑道。

“怕是舍不得爷。”

“舍不得是真的,但却不是我。”和珅与冯霁雯一同步出了客厅,负手缓行着说道。

冯霁雯听得疑惑。

“爷此言何意?”

“听刘全儿说,今日晨早家中来了位姓洛的客人,是寻半夏来了。”和珅边走,边道:“从言语间可知,这位客人乃是半夏的叔伯,有事进京,顺便要接半夏回去——”

今日一早冯霁雯便出了门,故而不知竟还有这件事。

半夏也是一早来找的和琳,说是要和琳帮着寻什么草药,二人高高兴兴地正打算出门之时,恰就遇到了这位姓洛的叔伯在那彦成的陪同之下上了门找人。

冯霁雯:“照此说来,半夏是要走了?”

“说是等这位洛先生将事情办妥之后便一同动身,想来是在京中待不了太久了。”

“所以希斋便将自己灌了个烂醉?”冯霁雯笑道:“舒志同他呆的时间更久些,不知明日舒志回府,他要不要再醉上一场。”

言下之意是在作对比。

和珅闻言不禁笑了两声,道:“夫人莫要打趣,可知如今在希斋眼中,半夏与舒志确无分别?”

冯霁雯听罢更是忍俊不禁。

“爷就没提醒过一两句吗?”

“这种事,哪里是旁人能够提醒得了的?”和珅若有所指地道:“若非由自己先察觉心意,旁人贸然提醒的话,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冯霁雯不太认同,问道:“可若有些人生来对感情方面的意识相对迟钝些呢?无人提醒,只怕开窍的要更晚些,多等些时日倒是无妨,可就怕万一就此错过了良人,岂不懊悔可惜?”

和珅闻言驻足。

“夫人也是如此吗?”

冯霁雯脚下一滞,转头看向他。

小道幽静,唯有行在前面带路的小茶手里的灯笼映着萤光,昏昏黄黄地映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唯独可见一双黑眸平静中又携着一丝犹豫,竟不似平常那般风轻云淡。

“我是因近来紫云之事,才偶有所感。”冯霁雯讲道。

“我还当夫人是在暗示于我。”和珅笑了笑。

暗示于他?

冯霁雯听得不解,见他又重新迈开了脚步,便也就跟着往前走。

可她总觉得自这时起,身侧之人便心不在焉了起来。

夫妻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回到椿院。

各自洗漱更衣罢,小醒带着小茶将床铺好之后,便自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