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有佳人(49)+番外
程平忠一下子噎住了，如果要说是私怨那就必然会牵涉到十年前余家谋反那个案子，到时候恐怕牵扯出更多的人！
如果不是私怨，那就只能是杀人灭口，栽赃陷害，这样就等于间接承认与赈银丢失案有脱不了的关系！
一时之间，程平忠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两害相权取其轻，程平忠想着余家谋反一案已经过去十年，证据早没了，于是干脆承认自己早年与柳玉桢在男女之事上有私怨，所以才想在他临死前出一口气。
主审官又追问是何私怨，程平忠简单讲了几句，大概就是两个男人同时看上一家娘子，因而争斗不休的事情。
柳玉桢听他含糊其辞，干脆就把十年前与程平忠、余家五娘余盈盈三人间的爱恨纠葛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众人一脸唏嘘地听了好一出世家郎君娘子间的三角恋情，不想堂下又传有人证上场。
“贱妾余家五娘余盈盈参见堂上。”
一名身似扶柳、面色苍白的美丽女子来到公堂上，瘦削的身板看着不太健康。
程平忠神色震惊，下意识地说道：“盈盈，你还活着……”
柳玉桢也很惊讶见到她，连忙问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余盈盈没有理会两人的话语，跪在地上语出惊人：“十年前，程家陷害我余家谋反，致使余家举族被灭，恳求大人为余家平反冤情！”
一时之间，整个刑部衙门就像方舞台，你方唱罢我出场，又有若干人证、物证被呈上来。
没人想到，十年前的一桩冤案竟然还有平反的机会。更没人想到，十年前的案子竟然还有如此周密、详细的证据链。
这下事情闹得越发大了，三位主审官脑门上都淌下了冷汗，视线时不时地瞄向右边放着的紫檀雕云纹嵌玉石屏风，不知该如何是好。
余盈盈和柳家父子不同，她状告的不是程平忠，而是当朝右相程岳蓬！
按照审案流程应该把程岳蓬传上堂来，可程岳蓬担任中书令一职十几年，俗称右相，满朝文武没有敢在他面前无礼的。何况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再是一人能负责的了，说不好就要动摇整个程家啊！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这可是得罪中书令和太后的苦差事，没有谁愿意开这个口去叫程岳蓬来公堂上对质。
正在众人都不说话的时候，站在右边屏风旁的一个年轻侍人走过来，递了张纸条放在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三人面前的桌案上。
三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派了两个小吏恭恭敬敬地去把程岳蓬请来。
没多久，中书令程岳蓬跟着人来了，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穿着那身大红色正二品官服，也没有戴官帽，连官员进出皇宫必带的金鱼袋都卸下了，只穿了一身白丁的服饰。
上面坐着的三位官员虽然是今天的主审官，但是对纵横朝廷十几年，无人能出其右的程岳蓬，还是万分敬重的。也不敢让他站着，赶紧叫人抬了椅子让他坐，程岳蓬却面色平静地推辞了，头上的发花白了鬓角。
其实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能见一叶而知深秋，窥一斑而见全豹了。从陛下开始盛宠孙女琳琅以来，他就隐隐有种预感，如今这种预感真的应验了。
即使是十年前的旧事，可是人证物证齐全，再没有什么可供辩驳的余地了。
程平忠看到这些证据，还尝试着万般抵赖，程岳蓬却不吭声。他喝止住性情癫狂的长子，默默地认下所有罪名。
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从柳家父子杀人到赈银丢失再到十年前的陷害忠良，分明是在针对程家，这些紧密到不能辩驳的证据，常人又怎么能够做到呢？
做坏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不愿再纵容你做坏事。
最后结果出来，果然不出所料，十年前余家的冤假错案是程家一手制造的，中书令程岳蓬责无旁贷。
而赈银丢失案的嫌疑既然在程平忠身上，刑部就必然要派人去程家查一查了。
把程岳蓬身边的心腹奴仆押上来好一通刑讯也没人招供，衙役们把目光投向程平忠的小厮，不一会儿就有人招认，丢失的赈银在程府密室里！
三位主审官对视一眼，心里知道程家这次彻底完了，得到纸条指示后派人去程府搜查。
不料整个大兴城的主要街道上，遍布卫兵。刑部的人刚到程府时，就看到整个程府都被左神武军的士兵围了起来。出示刑部公文后，才被放行。
一通地毯式的搜查后，果然从程府搜出了东西！
这边刑部衙门里不停的有人证物证被递上来，涉及方面诸如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谋求私利之类的，陷害忠良的行为倒是只有余家谋反一事。
最致命的是刑部派去程府搜查的人带回来的物证。
“启禀大人，果然从程府密室里搜出了大量白银，数量短时间内难以计数，预计有千万之多。”派去的人将程府密室里看到的都说出来了，“据下官等亲眼所见，这些银两都不是私银，而是有标志和图案的官银，系国库所出。”
桌案前坐着的三位主审官和旁听的十余个大小官员都倒吸一口气，朝廷要风云变幻了，而他们正处于漩涡的周围。
更可怕的是，还有第二项要人命的东西。
“另外，从密室里搜出大量中书令大人与坻戎首领阿古王往来信件，其中有不少提及我朝兵力与边防情况的内容！”
刚刚还倒吸冷气的众人，这下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整个刑部衙门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这时右边的紫檀雕云纹嵌玉石屏风旁的年轻侍人又走过来递了张纸条，三位主审官看罢，眼中波澜起伏。
“革去程岳蓬中书令之职，革去程平忠吏部侍郎之职，程府满门收押，皆关于大理寺监牢，等待后日七月初一文武百官望朔朝参时，商议定刑。”
程平忠听了还大叫不可能，他的姑母是太后，他的父亲是右相，谁敢定他的罪，性情癫狂的俨然一个疯子。
程岳蓬却只是闭上了沧桑的眼睛，面向右边的紫檀雕云纹嵌玉石屏风方向，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佝偻的身躯看上去无比苍老。
“罪臣程岳蓬万死之躯，拜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吾皇福寿延绵，乾刚独断，得偿所愿。”
☆、后宫琐事
等程岳蓬、程平忠等人被衙役押下去之后，刑部衙门右边的紫檀雕云纹嵌玉石屏风方向传来动静，众官员赶紧站立起来。
只见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扶着屏风，下一刻就见到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从屏风后面出来。
想到皇帝之前的吩咐，众官员只是垂手低头站着，没有下跪行礼。
没想到皇帝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年过五十、额头高肿的妇人，那妇人满脸的泪水模糊了脸上雪白的妆容，红白染料泼面般的脸颊丑的跟门板上的门神有的一拼。但柳父与柳玉桢见到这个妇人却露出了激动的表情。这妇人自然就是柳母，众臣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会让柳母与他一起旁听审案！
更令人惊讶的是，皇帝从屏风后出来却又转身面向那里，伸出右手打开大掌，像在等着什么人！
然后在众官员目瞪口呆中，一只肤如凝脂、纤细柔嫩的红酥手递了过来放在皇帝的右手上，皇帝立即紧握右手，将红酥手的主人牵引出来。
众人顺着手往上看去，竟然是一位身穿浅紫抹胸长襦裙，外罩茄紫深色披帛，头戴黑边紫纱帷帽的女娘！那女娘的面容虽被帷帽上的紫纱遮住了，但高挑婀娜的身段，露出赛雪的肌肤却让人不由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你也可以放心了吧？”皇帝元祀笑着说道，伸手想揉揉女娘的脑袋，却被她头上的帷帽挡住了，只能把手垂下捏捏女娘的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