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浚县驿馆,他同她下棋,彬彬有礼,沉默寡言,她是果真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方槿桐转了转桌面上烛台,指尖轻叩桌沿。
片刻,又叹了口气,早知道那日不同他下棋了,他的手指修长,落子的时候很是好看,她喜欢下棋,也喜欢看人下棋,她看他落棋,赏心悦目。
简直魔怔了!
方槿桐皱了皱眉头,一口气吹灭桌上的烛台。
……
屋外,洛容远正欲敲门。
手都临到门前,却见屋内的烛火忽得熄灭了。
洛容远的手便停在原处。
这两日回京路上遇到不少事情,他本身不善言辞,加上还有方槿玉同行,他没有寻到合适的时间同槿桐在一处说话,今日出了方槿玉的事情,他来了槿桐在的苑子。
洛容远虽然不知晓事情的全貌,但心中也能猜出一二。他自小和槿桐一起长大,也知道她和方槿玉两人不对路,而方槿玉此番来定州的目的,他心中也清楚。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同槿桐说。
只是他的话很少,她却不是,所以她时常迁就。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却喜欢同槿桐一处。
方槿玉的事,他想解释,或是表明心迹,总之,他也不知道他想如何……
犹豫片刻,洛容远还是皱了皱眉头,最后收手。
幽幽转身,远去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
屋内。
方槿桐恰好摆手,吹了吹火折子,慢悠悠将烛台点燃。
阿梧还未回来,她将火折子收好,放回原处。
等合上抽屉,门外就有敲门声响起。
是阿梧回来了。
今日倒是快,方槿桐意外。这里是后苑,离前苑驿馆差役待的地方最远,阿梧应当是跑着赶回来的。已经三月天气了,即便夜风微凉也免不了一头汗,还得小心染了风寒。
方槿桐伸手开门,软语叹道:“先进来换身衣裳吧。”
来人一僵。
方槿桐也僵住。
他看她。
她也看他。
不过刹那,方槿桐脸就红了。
不是阿梧!
是哪里冒出来的沈逸辰!
她还让他先进屋来换身衣裳!
方槿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脑中嗡的一响,“嗙”的一下,当机立断把门关上,自己都没料到。
沈逸辰更是没有料到,也自然没有躲,只听“嘭”“嗙”两声,左右两扇门一前一后砸在他脸上,就砸在高挺的鼻梁上。
鼻血都砸了出来。
还不好意思喊痛。
方槿桐慌乱之中也觉得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但门外确实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在,该不是……砸到沈逸辰了?!
方槿桐只得开门,心有戚戚。
不看还好,一看那张强忍着痛,又挂着鼻血的狼狈脸,方槿桐先前还有些慌乱,眼下就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不应该实在不应该,可这幅模样的沈逸辰实在太好笑,就还是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便是这一笑,沈逸辰竟然觉得鼻子都不疼了,不知浑身哪里来的舒爽劲儿,只恨不得再被门砸一次都可以。
伸手捂了鼻子,悠悠道:“真要进来换身衣裳了。”
方槿桐莞尔。
……
外袍上沾了鼻血,沈逸辰脱了外袍。
屋内有热水,方槿桐拿手帕紧了紧,递给他擦脸。
屋内没有铜镜,沈逸辰就着半盆洗脸水,一面低头照看,一面擦脸。
方槿桐在一旁斟茶水。
等他擦拭后,再递给他。
他接过,饮了一口。
方槿桐轻咳:“脸上还有。”
意思是血迹没擦干净。
沈逸辰愣住,放下茶杯,问了声“哪里”?
方槿桐指了指左脸,意思是左边脸颊。
他伸手擦了擦。
还是有。
他一面去照那半盆水,一面将一旁的手帕递给她,自然道:“帮我擦。”
(⊙o⊙)…?方槿桐怔住。
让……让她……给他擦脸?
沈逸辰却未反应过来,还在临水照影,他们夫妻多年,她帮他擦脸也不过平常夫妻间的事情,都算不过亲密。只是身后之人没有动静,他也下意识随之转眸,却见到一脸惊恐错愕的方槿桐,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他……
他先前说了什么?!
沈逸辰屏住呼吸。
帮我擦……
还说的自然而然。
沈逸辰倒吸一口凉气!
不好!
心中不好预感。
果然,“沈逸辰!”方槿桐娇嗔。
沈逸辰心里苦。
“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他也觉得是,还进了不少,索性跟着点头。
竟然还跟着点头!
方槿桐简直无语!
“沈逸辰,你给我出去!!“方槿桐气得咬牙切齿。
沈逸辰肠子都悔青了。
难得这样温情的时候,这时候若是走了,怕是以后都别想再见到槿桐好脸色了。
索性心一横,理直气壮道:“你砸的我,你不帮我擦?”
第44章 木桃
“你!”方槿桐是真没想到沈逸辰还有这么一出。
分明是胡搅蛮缠!
她早前撞了邪了才会觉得他彬彬有礼, 五官精致, 下棋好看得!
简直是个脸皮厚的。
方槿桐咬紧下唇, 一张小脸因为生气而涨得绯红。
沈逸辰干脆直接将脸伸出去,反正都脸皮厚了。
方槿桐更是气极:“沈逸辰!你们怀安侯府就是这样的礼数吗?!”
沈逸辰一脸‘无辜’:“让三叔评理,是你拿门砸的我, 还偷拿我的衣服。”言罢, 眼睛盯住刚才脱下来的带血的外袍。
不要脸,方槿桐眼神里恨不得伸手一只手来拍死他。
夫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逸辰眼神回应。
方槿桐气粗, 好, 我给你洗!
蛾眉一蹙, 抓起手帕,也没拧, 就往他脸上‘揉’过去。
沈逸辰也不躲, 只疼得“唉”的一声。
只觉半个鼻子都要被她揉成一团了。
怀安侯府里,他何曾受过这种待遇?鼻尖原本就被撞破,眼下槿桐这么一揉,疼得他眼泪都快要出来。
但很快,这股疼痛就被心底涌上来的愉悦彻底淹没了。
槿桐的手‘温柔’抚上他的脸庞, 熟悉的念头仿佛瞬间将他拉回重生之前,他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掌心的暖意他再熟悉不过,仿佛轻易间便可驱散心中的寒意, 让他时时都念在心里。
天知道重生之后,他多想她这双手再抚上他额头,脸颊,就算是场梦,他也宁肯长醉不醒。
脸上是她掌心的温度按,耳畔全是她熟稔的声音,他嘴边浮上欣慰的笑容。
这似是自重生以来,他同她最亲近的一刻。
沉浸中,‘狗爪子’(狗蛋的爸爸的爪子简称狗爪子)也心满意足的‘爬’了上来,径直往拿着手帕的纤纤指尖去。
方槿桐正在解气,谁知晓这人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
“沈逸辰!”
“啪!”
一气呵成。
沈逸辰的美梦都被拍散了。
没做够!
还想继续做!
沈逸辰一脸眷恋看着她!
这眼神,看得方槿桐背后一股火气窜上来,气急之下一巴掌都下去了,他还这幅模样,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没救了!
她就差将眼前这半盆水给他从头到脚泼下。
好在阿梧及时赶回。
推门就见方槿桐气急败坏伸手去端脸盆,脸盆都是水,一侧的沈逸辰还明显沉浸在某种情绪里,连自己快要被浇了的觉悟都没有。
这可怎么得了!
“三小姐!”阿梧惊呼!
对方可是怀安侯哪!
南方的蛮族都没放在眼里过,一言不合就险些将蛮族的一支灭族。
这一路光是随行的侍从就有十几二十个,不说各个刀枪不入,但至少人人都是飞檐走壁,百里挑一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