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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烛寺佳人录(62)

她们约好第二天就出城,坐船走帝青渠南下,先走上个一两天,再换陆路游玩,唐云羡也不管这些,随便她们怎么安排,她给时平朝留了信,说是让他从旁暗护长公主,虽然还是挂怀担忧帝京的未卜风雨,但到底唐云羡没有出过远门,坐上足有三层的河舟,她的心还是被新鲜感夺取了。

船上许多行商,也有人带家眷借道游览,但怎样的全家老小都不如玉烛寺一行四人抢眼。

徐君惟还是男装打扮,象牙白的衣衫雷字文的黛色腰带,朗容星目,风姿卓绝,尤其是这样衣带当风的贵公子还带了三个绝色姿容的姑娘在身边,简直引人遐想,难以自持。除了徐君惟自己,没人把这些旁人的风言风语当回事,可她却整个人都飘飘然,直到两天后下船时还恋恋不舍,回头一个劲儿去欣赏其他客人那艳羡又探究的目光。

“早知道就一直坐船啦……”徐君惟脸上和眼神里都是昭然若揭的遗憾。

“你不是还要查账么?”唐云羡忍不住提醒她别忘了正事。

她话音刚落,雷声从天顶隐隐震颤,九月本来少雨,这时候看起来像要突然袭击,四个人却都站在官道上,离要去的长汀镇还有一半的路,往回走到码头和驿站也差不多距离,一前一后进退两难。

“驿路官道上一定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徐君惟往前看了看,天还没黑透,只是尽头处什么也看不清了。

“你确定?”穆玳总觉得她人不靠谱。

徐君惟笃定地点点头,“你们不知道了吧?秋天的时候这片到处都是行商和旅人,许多同行的要镇就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建几个棚屋,方便行人歇脚,我们走了这么远都没有见到,那一定在前面,而且快到了。”

四个人听完便继续往前,果不其然,路边有一处不甚简陋的木屋,雨点已经噼噼啪啪打在她们的身上,四个人赶紧进屋,发现里面虽然陈设简单,但却干净整洁,甚至还有米和蔬果,今年青越城一代雨水丰沛,作物丰产,可能也有这个缘故在,显得这一带民风格外淳朴。

唐云羡抹掉耳际碎发上的水珠,先点上灯,再坐下,她们包里有备用的干粮,但这里不缺吃的,谁都也不想吃那些干巴巴的东西,唐云羡说道:“那我们做点热菜吃好了,你们先去,我去看看四周安不安全。”她总是警惕性极高,走到门口前发现三个人谁也没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怎么了?”唐云羡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君惟嘿嘿一笑,“我哪会做饭,我平常离了衙门晚上都是去同僚家蹭吃蹭喝,自己从不开火……”

穆玳把脸扭到一旁,“我是老板娘,不下厨的。”

清衡是脸上唯一有愧疚的人,“我……枯荣观的厨房我其实也不大清楚在哪里……”

眨眼的功夫,三个人脑门几乎同时一疼,唐云羡一边拍着手一边阴着脸,从屋门朝厨房走去。

半个时辰,厨房里飘出阵阵香气,唐云羡端菜上桌时,三个人都已经严阵以待。

“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来劲。”唐云羡看着三个大吃特吃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玉烛寺大火后,她一个人独居多年,下厨手到擒来,五六个菜色不重样,徐君惟边吃边夸,连一向不愿意多说唐云羡一个好字的穆玳也笑了,“时大人真是好福气。”

唐云羡站了起来。

“你这样也要打人吗?”穆玳惊到了,可唐云羡的脸上没有怒意,只有狐疑,她走过桌子,来到支撑横梁的原木粗柱边蹲下,三个人相互看了一样,也急忙撂下碗筷跟上。

柱子根部灯光晃到的地方隐隐约约有几个划痕,仔细一看是一个小小的交叉十字,清衡知道唐云羡的疑心病又犯了,于是说道:“可能是路过商旅谁家的孩子顽皮刻的吧?”

唐云羡摇摇头,“不是,是记号。”

第49章

听她这样说, 三个人都蹲下来查看。

“这个位置的记号对于小孩子来说也太低了, ”唐云羡摸了摸交叉的凹陷,“参差不齐, 不是锋利的东西划出来的。”

穆玳想了想,“这么低,只有可能是反手被绑在柱子上, 在背后拿石头之类粗糙的东西刻的,从深浅来看手劲儿也不大, 像是小孩子。”

徐君惟背过身试着比了一下高低, 恍然大悟, “是这样!”

“这只是个行商小屋,绑人什么的,似乎不太可能。”清衡虽然担忧,但也不知如何解释。

雨声瓢泼洒在屋顶,四个人都沉默下来, 还是穆玳率先起身, 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夹菜, “看出这个又能怎么样呢?只怕人已经走远了, 这符号的意思我们也解释不清,瞎担心而已。”

唐云羡也拍掉手上的木屑站起来,“是,只是看到了就忍不住疑心,其实也只是看到。”

“可惜疑心病是治不了的,你这毛病,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徐君惟无心一笑,清衡却愣了愣,她想告诉徐君惟不要胡说,把话往唐云羡心里柔软的地方刺,可徐君惟和她们在一起时总毫无一点警觉,完全不像官场混迹过的样子,没心没肺回去吃饭,连说这个菜好吃那个菜香。

清衡再看唐云羡,她只是朝清衡笑笑,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饭毕,四个人开始商量如何在长汀镇行事,徐君惟说道:“这太简单了,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钱就行了。”

“他们会找上门来?”清衡不明白。

“你们没有和这些商人打过交道,自然不懂啦!”徐君惟这一路逞了不少威风,此时说话也是春风得意的自夸,“我们太府寺的钱哪一枚铜板都是从商人手里抠出来的,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要让他们觉得你有利可图。”

唐云羡点点头,“长汀镇对不上的税目是漕税?我记得你来之前说过。”

“是了,这边空走的货船太多了,税账和去年差得未免多了,按理说青越城去年欠收,今年却是好年头,长汀镇又是出了清越的第一大镇,不该税目反而比去年样样都差,大概是有人走私货走得太丧心病狂了。”徐君惟解释道,“我们明天再换船入镇前,你们都换上华丽一点的衣服,尤其是你小唐,最爱穿得破破烂烂。”她又看了看清衡,“你也得把道袍脱了。”

穆玳嗤之以鼻,“你又想借着我们三个人出风头了么?”

“这个风头是必须出的,除了这个,我们还得假装一掷千金才行。

“我可不会借你银子的。”穆玳淡淡说道。

“只是装样子而已……就借我一点点?”徐君惟换了副谄媚面孔往穆玳身边靠。

“不要。”穆玳不为所动挪走。

“我有,你要多少?”唐云羡问。

三个人一愣,徐君惟开口说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靠裱糊灯笼灯罩为生吗?”言下之意便是你肯定没有我要的那些银子了。

唐云羡也不多说,手伸进行囊摸了一会儿,在桌上摊开一片灿烂的金黄。

三人傻眼了。

五个圆大的马蹄金快闪瞎她们眼睛了。

“你哪来的钱?”徐君惟拿起个掂量一下,倒过去一看,冷汗都冒出来了,“这是……皇宫的……”

“嗯,是送进宫后重熔铸的金子,后面有皇帝的私库专用押印。”唐云羡说得云淡风轻。

“你从哪弄来的?”穆玳也傻眼了,以前来独一楼的也不是没有皇家的近亲,但用的最多也是官银官金,这种狠货她见都没见过。

唐云羡笑着摇摇头,“你们大概不知道,玉烛寺从前发饷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太府寺的正常饷银,一部分是太后的私库,可这些钱却不是放在地宫,而是为求妥当单独存起来的,在玉烛寺的名下,所以,我当然有票号的印戳能取出来了。”

“那……你还有多少钱?”清衡不敢相信,原来唐云羡一直这么有钱,她一直以为云羡住在城南多年贫寒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