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不知道,这个他既当好友又差当儿子养的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却是连另一个真正的名字都没告诉过他……
叶铭好不容易才从夏辰丢给他的重锤中回过神来,终于有力气做出了反应——转身,抹一把脸,吐一口气,闭眼静默三秒,磨着牙说:
“真、心、的?”
“……嗯。”夏辰谨慎回答。
“有没有上|床?”叶铭问。
“……”夏辰一卡。
这个问题对如今还很‘纯情’的某个人来说略有点儿劲爆,不过他仍然很有演员职业素养地回答道:“没有。”
叶铭顿感放心,忍住心酸教导他:“过几天你才成年,才十八岁,这期间你警告他最好什么都别做,否则要让我知道了……”咬牙,“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夏辰点头应,心中却暗道:可惜你也打不赢人家。
叶铭再一次抹脸,心里酸的都快要泡出一碗老坛酸醋牛肉面。他迎着咆哮而来的阴冷湿汽,多想在这飘摇的寒风冽雾中默默垂泪。
两人走了不一会儿,夏辰闷在围巾里又说:“南城的场子拿到了?”
从口鼻中喷出来的团团热气凝成一层层霜花,因走动而反向流过冻结在脸颊四周,将夏辰的肤色衬得越为白净。
“嗯。”叶铭应了一声,还沉浸在‘有头猪拱了我家的大白菜’的痛苦当中自我放逐、无法自拔。
南城是汌城南边的一个小型娱乐区,在城里颇为出名。
为了拿下它,叶铭费了不少力气。
“挺不错啊小伙子,叶叔叔肯定以你为荣了吧。”夏辰笑着说。
走过雾气沾湿的地面,前方是红绿灯十字路口。
两人停下脚步等绿灯过。
“怎么可能,”叶铭嗤笑,“我老爸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又臭又硬,让他憋出个‘好’字还不如等他憋出泡翔。”
“啧,文明啊大少爷。”夏辰说,“叶叔叔也是想锻炼你,要是每天都夸,你现在指不定已经长歪了。”
“我很文明了不是吗?”叶铭眨眼,“我要说出‘shi’字你恐怕得扇我一嘴……”
啪。
夏辰放下手,“傻逼。”
叶铭:“……”
绿灯亮。
夏辰起步走。
叶铭揉揉下巴跟上。
转过一道电线杆子,已经走出几步的夏辰又倒了回来。
腰粗的杆子上贴了一出——【寻人启事】
黑白描的素像,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子。
丢了这么年轻的人,挺少见,夏辰想。
看着看着,他脸上突然正经起来。
这人有些面熟啊。
当瞟见素描下方第一行占了前三个字符的宋体小字时,夏辰面上遽然一变,又在瞬间恢复了常色,没让尾随来的叶铭注意到。
后者退到他身侧,“怎么了?”视线转上,“寻人启事?嗯,昨天还没有。我看……”
“祁夜桥,男,二十四岁,啧挺年轻,于昨日晚上六点到八点在西区走失,昨晚才丢的今天就找人?而且这么大了难道自己不会回家?嗯?原来是有精神问题……”
夏辰默不作声。
“可能会攻击人但伤害能力弱。身高一九零,穿病号服……这是从医院逃走的?如有见到,请知情者立即与本城警署局取得联系,万分着急,感谢。”叶铭念完后咋了咋舌,“一般不都是和家人联系吗,这儿怎么直接进警察局了?”
他说了一句就转瞬不再关注此事,“没什么看的,走了。”
夏辰却立地生根了一样站在那则告示前一动不动。
祁夜桥……
“陈下?”叶铭叫了他一声。
夏辰整了整脸色,忽然咳了两下,佯装虚弱道:“哎我好像感冒了,大哥要不我今天不去上班了,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还有我得先去买个药,你就当我请假啊。”
叶铭:“不是……诶,你等等!”
没等他说完,‘啊’字还在叶铭耳边回响,夏辰就已经脚下生风,毅然远去。
阴风在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后变得愈发深沉起来,像浩瀚澎湃的大海怀抱着千军万马奔向无边无际,毫不吝啬地略过无数谩骂和诅咒。
两旁疏落的树干和枝桠,沉甸甸地挂满了霜降与寒汽,铁铸似的直刺高远的天和灰淡的云。
喧嚣愈浓。
叶铭仿佛出现了一种错觉,夏辰离去的身影渐渐被忽现的雾气裹起吞噬,粒粒晶莹纯洁的白霜慢慢升腾,吹动他的衣袂,在叶铭心底荡出一片涟漪……涟漪……
好吧其实是他看见夏辰宛若一个勇敢的找死少年,闯过红灯、避过飞驰至脚底的车轮、不顾每个性别司机的怒喊,卷着旋风打着回涡似的悠然跑远,徒留一撮带起的寒气扑了自己一脸而已。
心惊肉跳的叶铭:“……”
差点儿撞上啊我去!
夏辰脑中有些空白。
他终于意识到了某件事的重要性——祁夜桥是个正在被人追捕的实验体。
男人本身具有危险性,追捕他的特战士兵同样具有危险性,两者不论哪一方,一旦再遇,给夏辰带来的只会是无限危机。
不过贴‘寻人启事’这种行为到底是哪个弱智干出来的,他以为祁夜桥真的是个走失的精神病患者而不是个会识字的学者么?
这么大张旗鼓地,本人看见了估计也只是嘲笑两下,其它的肯定全数不管。
连逃都不会逃。
……嗯,可能。
祁夜桥是待捕的‘通缉犯’人物,如果那伙士兵追查到包庇他的自己家里来……
疾走的步伐慢了下来。
夏辰隐隐生出想要逃避的想法: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告诉他?也许他自己已经知道了呢?
但几秒后,其自暴自弃:啊,管它的了!
·
屋子里静悄悄的。
夏辰轻轻关上门,看着坐在沙发上静息不动的人。
祁夜桥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
——他的眼眸红唳,神情冰凉,嘴角向下拉着,见到夏辰的瞬间,眼里闪过某种不知名的、好似原本死死压抑住,此刻却又完全得到解放的令人心惊的暗色|情绪。
夏辰刚想张口说话,祁夜桥却在瞬间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宛如困兽出笼。
生吃(六)
祁夜桥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视觉的模糊和嗅觉的敏锐让他仅有的感受便是胸口传出的阵阵热意,和某个地方的颓然兴奋。
那是迫不及待想要发泄的。
另一种欲|望。
“哈……哈……”他喘着粗气,皮肤在靠近那人的一瞬间激起了愉悦的颤栗。
咚——咚——咚咚——
他的心脏搏动得铿锵有力,与另一颗齐声和鸣,祁夜桥眼前一片血红,面前人的轮廓在他眼中却呈现出了唯一的暖亮色,柔和温煦,让他无端腾起一股占有欲|望,根本不想放过这抹让他舒服的明亮色彩。
但前进的动作遏止不前。
他还是竭力压下了心中几欲崩溃的彻骨渴望。
两手撑在夏辰脑后,结实的手臂肌肉因忍耐而青筋根根暴起,祁夜桥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还算清醒的话:
“走。”
夏辰虽不明情况,但他不欲找死,直觉告诉他,现在的祁夜桥很不正常,所以他很听话地如履薄冰地矮身钻出祁夜桥的围困区域,踮起脚尖准备按照男人说的乖乖走人。
“呼……”隐忍的喘息自祁夜桥鼻翼口腔飞出,他撑上门板的手掌握成实拳,满眼暗红盯紧着地面,仿佛要把那实木盯出个熊熊大火来。
夏辰站在他背后,纠结地看着把门堵住的高大身躯。
唯一出口被挡了,难道要他去跳窗?
三楼,危险系数也许不高。
可他家窗户焊上防盗窗了啊,一时半会儿根本轴不开……
犹豫半响,他见祁夜桥声音也没发出,似乎是冷静了点,便试探着伸手戳了戳祁夜桥腰间在绷带交缠间裸|露的肌肤,“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