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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兄弟(2)

作者: 孙黯/少年黯 阅读记录

我乘着上升的电梯,兀自叹息。

这一言不合就尥蹶子的狗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

录音棚里果然没人,灯却都开着,好像预先猜到我会回来似的,我关上门,特意里里外外地晃了一圈,确实没人。

燕今走了。

窗户开着,风吹散了空气里残存的烟草味。我来到调音台前,看着摊开在上面的几张纸,是被我撕坏的乐谱。

碎片有大有小,褶皱的边缘很难严丝合缝地对接,但仍被长短不一的透明胶带强行粘合在一起,皱皱巴巴的,勉强能辨认出上面手写的音符,以及右下角的几个小字。

“别闹了。”

是燕今的笔迹。

“我认错。”

我站了一会儿,把纸拿起来又放下,想了想,还是将它妥帖地收进胸前口袋里。

粘得丑死了。

第5章

录音的时候燕今还是擅自改了我写的歌词,我没阻止他。

因为他即兴发挥那段确实唱得有味道,纵然我主观上有一万个不情愿,客观审美和职业素养都让我不得不服。

他不会写歌,至多按照格式生搬硬套往里填几个词,还特别喜欢跟我叫板,仿佛反驳我是他唯一的乐趣。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我都会保持沉默,冷眼旁观拒绝给他加戏。

录完他的人声和我的弦乐,我们在制作人老师面前勾肩搭背陪着笑脸,出了录音棚就打算各奔东西。

“你回去干什么?”下降的电梯里,他主动跟我搭话——起初我不以为他会跟我搭话,愣了愣。

“练指弹。”我简短地回答。

“哦。”他应了一声:“我去约会。”

“我没问你。”我说。

“不用你问,”他冲我眨眨眼,粲然一笑:“我就是想炫耀。”

你看有人理你吗。

我不睬他,电梯门开,我径直往外走,忽地听见门口传来人群的骚动和嘈杂声。

这动静我们并不陌生,是偶尔来探班的粉丝。

以前见过许多次了,她们人数规模不大,很有秩序,也懂礼貌,乖巧地配合保安工作,自觉站在道路两旁,给我们送花或手写的信,我每一封都会拆开看,燕今则是看一半扔一半,他说凡夫俗子精力有限,随缘。

所以这种情况下,我和他默契地对视一眼,条件反射般飞快地入戏了。

到底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我们俩再不想承认,“知根知底”都是事实。我太了解他了,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过了走廊转角就到大厅,他自然而然地凑近我身边,脚下蹦了蹦,一副活泼开朗试图引起我注意的傻样,问我:“你真的不嫉妒吗?”

“嫉妒?”

距离够远,没人能听到我们真正在聊的内容。我眼角余光扫到有人正举着手机拍照,这种场面我应付得太多,早已对他人的镜头产生了免疫力,于是也看向他,从容不迫地笑了笑:“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长相?嗓音?天生的条件?还是运气?

想多了兄弟。

单纯看你不爽而已。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生我的气。”

燕今个子比我高半头,说话间不老实地伸出手,在我额头中央弹了一指,用了点儿力气,我毫无防备,“嘶”地呼了声痛。

他笑了,门外的粉丝们也跟着笑,笑得我青筋直跳。

“我只知道,惹你生气,我就高兴。”

第6章

燕今这个不知虚实的“约会”泡汤了,他说万一有私生饭激情追车,被发现去哪儿就麻烦了。因此他临时决定和我一起回住处,权当做今日无事发生。

“没办法,今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娱乐项目。”他无奈地摊手:“随便打发打发吧。”

上车前我们还跟粉丝亲密合照,上车后便各坐一头,把脸扭向车窗,看阴天里模糊的街景。看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云层厚重惨白,风也冷飕飕的裹着湿气,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把开了大半的窗户关上。

燕今那边我没管。

我打电话给经纪人拜托她收拾好粉丝们送的礼物,一句话要重复两三遍,燕今在我旁边开着音响公放玩手机游戏,稀里哗啦吵得要命。

“嗯,我知道。燕今?燕今晚上不出去了,没事,不会被拍到。啊?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女朋友……”

我被他烦得不行,猛地伸出手去,越过他脸前按下关窗的按钮,密集的雨点扫进来些许,他忽然惨叫一声。

“完了!我死了!”

我面无表情地鼓掌:“恭喜恭喜,C位出殡。”

原来我刚才关窗那一下挡住了他的屏幕,他被人一枪打死了。游戏画面灰暗下来,他扔了手机就往我身上撞:“迟生你不是人!你没有良心!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你是人,你有良心,你有情有义有理有据,还有毛病。”

空间狭小的车厢里,我一巴掌按住他的脸把他推开,手机贴着耳朵跟经纪人交代完最后一句:“你听见没,燕今死了,辛苦你多年的照顾,愿天堂没有垃圾。”

“……”

燕今被我捂着嘴,一边骂我一边咬我,“我要上微博爆你裸照!”

我冷笑着收回手:“我现在就雇人上豆瓣扒到你连裤衩都不剩。”

“你去,不去是孙子。”

“……等会儿,你什么时候拍的我裸照?燕今你要不要脸?”

“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好。”

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像个蚂蚱精似的撒泼,跟我们相熟的司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会儿都看不下去了,亦或是司空见惯,对此感到麻木,默默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

闹了一路到家,他打着喷嚏径自上了楼,我也没打算请他来我屋里做客。我们俩听从公司安排住一栋公寓的上下层——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原本他们是想安排我们合住别墅,这样可以时不时的拍一些两人互动的小视频给营销团队做宣传用,不出意外,遭到我和燕今的激烈反抗和严词拒绝。

我知道现在流行“卖腐”,我和燕今的照片经常被一个名字是字母缩写的同人站分享出来,一群人嗷嗷待哺的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我只是想着,我俩要是真拆伙了,翻脸了,老死不相往来了,那群单纯柔弱的小姑娘会不会特别心碎?

让女孩子难过可不是绅士所为。

第7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去录音棚录了一首指弹的solo,整张新专辑里只有这一首曲子是独属于我的,我很重视。

而太过专注于自己的事就导致我到了午饭时间才发现燕今没来公司,电话不接,失联至今。

平时他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迟到早退这种小毛病,只要不过分,大家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可今天似乎有种不寻常的气息,连我都觉得蹊跷。

经纪人不指望从我这儿问出东西,直接奔去家里砸门。

燕今是爬着出来给她开门的。

他高烧三十九度,烧到神志不清。

我吃着饭,听经纪人从医院发来的实况转播,说本来昨晚只是着了凉,轻微的感冒,燕今粗枝大叶的完全不在意,洗完热水澡还吃冷饮。有道是不作不死,病情在半夜恶化,他睡梦中有所察觉,觉得手脚乏力,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发烧了,但家里没药,也找不到人去买,迷信地认为睡一觉就能好,于是越拖越严重,最后电话都接不了,几近昏迷的被经纪人送去了医院。

我啪得一声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我抽了张纸巾擦嘴,问制作人:“下午什么任务?”

“呃……”制作人无奈地笑,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他的人声先放一放,录你的那部分吧……唉,感冒发烧的,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嗓子。”

今天原定的计划是试录新歌,这下可好,全耽误了。一个成年人照顾不好自己就算了,还连累别人,拖慢团队工作进度,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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