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换了心肠(32)
“孩子，你父亲有再多不是，他都是爱你的，要不然也不会立下这块碑，跟你认错，你要听话，以后好好做人，别辜负了他们对你的期望。”老人殷切说道。
他留下来，一等十年，就是为了完成一个父亲的心愿，或许，可以救赎他自己的罪。
“晚了！”韩立爬过去，瞪着父亲的坟墓，如同与他对视，他神经质地笑，问他：“爸爸，你不觉得好笑吗？你见过人死了还能活过来？……告诉你，你儿子，早完了！”
太晚了，他手上染着肮脏的血，整颗心都腐朽糜烂，一个千疮百孔、见不得光的魔鬼，永远都回不去爸爸妈妈手心里那个好孩子了。
“你知道吗？你从前做的事让我恶心，现在做的事让我更恶心！”他恶狠狠说道。
老人心疼，滴下浑浊的泪水：“孩子，你还年轻，还不晚，你脚下的路还很长，……”
“没有路了。”韩立眼神茫然虚空、声音缥缈。
从他母亲去世那一刻起，他面前就只有一条横亘的死路。
老人顿时哽咽，他仿佛听到是自己儿子的回答，他把儿子放在绝路尽头，还希望看着儿子好好走下去，可能吗？
老人抹把老泪没有再劝，径自回去拿了胶水，把韩立踢烂的墓碑一点点仔细粘起来，边粘边哭着自言自语：“老弟，安息吧，恭喜你，你等到了，你儿子回来了，你就好好安息吧。……以后我也不陪你了，我还找我儿子去，找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韩立木然呆坐，半晌才默默拾起散落地上的祭品，在母亲坟前摆好了，磕过头，伏在地上呜咽哭泣，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回到母亲的怀抱那般尽情哭。
老人看着在旁边叹气，人不能犯错啊！一旦犯错，老天爷就不给机会了，过错只能摆在那里，挽不回、改不掉，让你眼睁睁看着受罪。
夜幕降临，韩立一口口灌着烈酒，腥红的眼底，是三座死寂的坟。
山风吹着，一点点抹消他的愤怒和怨恨，他现在谁也不恨了，恨有什么办法？人都没了，他恨谁去？
谁也不能让他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回到母亲身边。
空荡的胃经过烈酒洗礼，痛到痉挛，可更痛的，是他的心，他紧紧抓着胸口，蜷缩在母亲怀抱里。
“妈，救救我！带我走吧……”
第３０章 对不起
方晓星一开始强撑着不睡，但是后来一点多就撑不住了，脑袋里一片浆糊，两个眼皮直打架，一旦凑到一起就恩恩爱爱不分家，她只有顺从地闭上眼睛，窝在韩立身边迷迷糊糊睡着。
韩立在凌晨时分醒过来，天色微微透明。
恶梦一般的支离破碎，大脑意识渐渐汇拢，韩立艰难地缓出一口气，思绪放空，只剩下酒精碾过每一条神经的痛感，他平时是个冷静理智的机器，好久都没尝过醉酒的这种滋味。
真可悲！无论醉了还是睡了，终究都会醒，唯有死可以让人一睡不醒，永远不再面对痛苦，他如是想。
真的好想要从此一睡不醒，与那些痛苦隔绝。
可惜的是他还没死！
韩立舒展一下僵硬了的身躯，手上别样的触感让他头脑一炸，警惕心戒备，他倏然睁开眼睛，怀里抱了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凭感觉他就知道——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方晓星睡得不踏实，韩立一动她就醒了，她抬起头，触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韩立头里嗡嗡作响，大脑短路，怀疑自己还在醉中，眼前出现幻觉。
对望几瞬，方晓星惊喜坐起来：“梁师傅，你醒了？”
幻觉被现实打破！韩立蒙头转向坐起来，茫然确定下身边大大小小的坟包，再看看眼前真实的方晓星，他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省城吗？不是应该和她的白马王子幸福的在一起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后来我打你电话是那位伯伯接的，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方晓星解释。
所以你就连夜从省城过来了？韩立呆呆望着方晓星，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她心好，她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他只是想要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只有强行把自己往这条沟里摁。
“你走，我不需要你可怜。”他眼神变冷，冷酷说道。
他怕！怕她这样靠近自己。
“梁师傅，我知道你很难过……”方晓星试图安慰他。
“让你走你听到没有！”韩立吼道。
求你了，别再靠近我！就让她厌恶他，远离他好了。
莫名其妙被吼，方晓星也来火了：“我就不走你怎么样？谁还没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你这样子给谁看……”
她黑灯瞎火从省城跑到这乱坟岗，磕了手肘扭了脚，苦逼兮兮在这坟地里陪他大半夜，也不是来找委屈受的。
她在家是小公主，在公司是大老板，敢吼她的，她一定会吼回去。
可是没等她吼完，那人就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双手扣紧她后脑勺，准确吻住了她嘴巴。
方晓星大惊，本能地奋起挣扎，双手用力把男人推开，顺便狠狠给他一耳光，骂道：“混蛋！”
韩立重新倒回地上，他闭上眼睛四肢舒展，倾听着方晓星粗重混乱的喘息，心头泛起苦涩：现在该走了吧？
方晓星是想要转身潇洒地走，可她看到男人躺在那里认命的姿态，她挪不动脚，他需要她！
是想赶她走吗？她偏不走，方晓星牛脾气上来，任凭委屈的眼泪哗哗流，恨恨地盯着男人就是不动地方。
“还不走？”韩立威胁，攥紧拳头，内心却已无力。
“我相信你！你不会伤害我！”方晓星抹去泪水，几乎是咬牙切齿坚定说道。
韩立沉默了，攥紧的拳头松开，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子不是一般的固执，那个雨夜他就领教过了。
沉默的气氛对峙着，他终于认输，问道：“你就没有要问我的吗？”
他现在有些头疼，身份穿帮了，方晓星应该有一大堆疑问，他要怎么应对？
“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听着，如果你不愿说，我不会问。”方晓星确实有疑问，但是她会尊重他的隐私。
韩立大力地揉搓一下面部，确定自己的假面具没掉马，“对不起！方总。”他回到角色。
“我接受你的道歉。”方晓星大方说道。
她重新坐下来找到自己的鞋子，看看磨破皮的脚趾和肿起来脚踝，狠狠心闭着眼睛把脚往鞋子里套去。
虽然有心理准备，她还是疼的忍不住吸气。
虽然装大爷在地上躺尸，却一直倾听着方晓星动静的韩立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他看到了方晓星的脚，立刻扑过去。
方晓星吓得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她以为他又要搞恶劣的袭击。
韩立拿下她穿了一半的鞋子，“你！”他望着她，震惊、心疼、挣扎……各种情绪混杂堆积在他眼中。
他何德何能，竟让她真心以待？
“这双鞋子只好看了，没想到不中用。”方晓星不以为意笑了笑，安抚他。
韩立可以想象方晓星匆匆出门，从省城一路飙车到这里，然后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半夜里爬上山，带着一身伤痕陪在他身边。
那颗冷硬的心被丝丝融化，黑暗的地狱里照进光明和温暖，他来不及低头掩饰，泪水就砸在方晓星脚面上，他咬牙克制住，没让第二滴泪水落下。
“没关系，就起了点皮，不碍事的。”方晓星赶紧把笑容加大，让他相信她一点都不疼。
“对不起！”韩立再次道歉，心里非常痛恨自己刚刚赶她走，如果她真的就这样走了，那他才真正该死！
他浑身都是解不开的沉重压抑，气压低到让人窒息，方晓星只好跟他打打趣：“都说没关系了，好吧好吧，你要笑一下，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