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卦师(2)
“咕噜——”
气氛安静了一下,甚是尴尬。
真是丢脸。
管家狐疑地看着我,我掩饰性地捂住肚子,顺带掩饰下我的穷酸,讪笑了下。
“呃,那好,你们告诉我地址吧,虽然我生意比较好,也挺忙的,但是我能够抽出时间来,亲自上门看看!”我正说着,侧身,不经意挡住了桌上空空如也的钱罐子。
他莫测一笑,低声:“家宅在林半湾,离军阀分局不远,到了那儿,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何家门匾,不过……”他顿了顿,眼角向下,一撇——我凄凉的生意铺,微笑:“大师现在要是有空,也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你说的没错,小妹生病了,也拖了些时日。”
林半湾!
啊,我眼冒金星,那是城里最有钱的人家的聚居地啊。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我赶紧问。
他站起身来,站在我面前,整个人立即高出我大截,伸手抬高灰色的帽沿,眼神始终悠长迷人,还带着点玩味。半晌,他说:“我姓何,名瑾。”
“噢,何先生!”我便赶紧收拾摊位,把桌面上的东西装到包里,只留下一个空桌子在那儿,认真地说:“虽然我还有几家生意要上门拜访,不过,看在你这事情紧急的份上,我就先跑你这趟吧。”
我说得好像很勉强。可是几秒钟的时间,桌面被我挽起袖子一扫而空,我已经准备好了新书,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谢谢。
正文 第二章幻象
管家不高兴地看着我,但是没有吭声。
面前这个男人,仍旧只是莫名笑了笑,凝着我,“那好,请上车。”
我克制住内心的活蹦乱跳,淡定地坐进的车里,啊!我这是第一次坐吉普车!以前只在街上看到有钱人开着来来去去,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坐进去呀。
真是舒坦!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他坐在里边儿,侧脸看着我,礼貌询问。
“哦,我叫俞漫漫。咳,你别看我年轻,但是我可有经验了,就这行吧,我也算城里的钉子户了!”我怕他怀疑我能力,慢条斯理地说,端正坐姿。
管家在前面冒出一声不经意的冷哼。
这年头,明明是乱世,算命的却越来越不好混了……我心里哀叹:主要是同行越来越多,竞争压力大。唉!
何况我擅长的是算命,可现在专业的风水大师更赚钱,通常都是穷人算命,富人看风水——当然啦,这也不一定,比如说现在。
很快,车停在了一家大宅前。
我下车后,眼睛利索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呀,果然是富人聚居区,没有哪一套房子是普通的,还有不少洋房!不过在我面前的这家“何家”仍旧是老式豪宅,很传统的那种清末留下来的世家住宅。
想来家世雄厚。
何瑾走在我前边,我赶紧麻利地跟上去。
进入豪宅后,我才发现我的世界观颠覆了,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假山叠池,琼楼玉宇,仆人们端着东西来来去去,这宅子也太大了,很多重檐庑殿顶建筑,一眼看过去十分绵延壮观。园子一个连着一个,路绕竹幽,既不乏贵族大气,又充满小园别情。
女仆们一个个衣着干净亮丽,我低头一看,比我穿的都好多了。瞧我一身灰色长衫,也不知道是男式的还是女式的,劣质又灰旧,松垮垮的,虽然这使我看起来像是一个算卦的师父,可还是掩饰不住的穷酸。
这么想着,我抬起手,顺手遮住了腰间上的一块补丁。
“何先生,您可算回来了!”这时,一个小女仆急匆匆跑过来,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说:“小姐大概是又发烧了罢,早上一直呕吐,之后又不停抽搐,昏睡了好多次!”
闻言,我眼睛一紧,看向何瑾。
他面色没有多大变动,似乎已经习惯,但眉头还是皱了起来。“没有请大夫来看看吗?”
小女仆焦急不已,指着西厢一栋精致小竹楼,“来了个大夫,可是,看了看就抽身走了!怕小姐……现在情况是有点危险。”
这么严重……
我心里嘀咕着,冲何瑾说:“先生,先让我跟你去看看情况吧。”
“嘎吱——”
木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何瑾高挺的身体走在我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待他进门后,我才看清这个房间,以及躺在病床上的人。
“我的妹妹,何欢。”何瑾说。
那是一个女孩子。
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体僵硬,闭着眼睛,大概是昏过去了。我走近两步,靠到床沿边,低头细看。这姑娘长得很清秀,和何瑾这个男人一样,模样好看、出众,可是她的脸色现在太苍白了,若不是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恐怕我会以为这是一具干尸。
睫毛浓密,眼圈很重,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太过消瘦了,使得脸颊上的肉都凹陷了进去。我盯紧眼睛仔细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普通的生病。”
半晌,我断言。空气一僵,尘埃缓缓飞扬。
“什么意思?”他侧过身来,正对我,追问道,声音低沉。
我抬头看向他,“稍等一下,让我先了解了解。”
说完,我转身,假装翻看了看她的眼皮、面相……然后,我把她的手从被子里面拿了出来,轻轻地,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贴紧放上去。
假装给她看手相。
我调整呼吸,来了。
刹那间,视线一片混沌,黑白边界模糊,有着大片大片灰色地带。这是我熟悉的空间,只有我能看见的幻象——
天空中闪了电,万般电闪雷鸣,视野风暴迭起,云层好像失控的天马,借翅狂飞、漂移。很快,一切都渐渐平静了下来,我感觉到从土地中钻出一股力量,顺着脚攀岩而上,在我的脑海里展现出一幅幅虚无的画面。
我看到一个女人。
在昏暗无边的阴曹地府里,一个女人被捆绑在高大的木架上,浑身都是血,血肉模糊,头发凌乱。她微微低垂着头,看起来狼狈不堪,地府里鬼差来来去去,阴魂不散。
偌大的空间里,传来一声惊悚而浑厚的声音,极其沉重:“你可知错?”
没有回声,女人依旧低垂着头。
但她的眼眸往上抬了抬。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我看清了她的脸——不过瞧这年纪,应该不只十五六岁,大概也有二十了吧。
她的脸依旧是那么清秀,但带上了更多的固执和倔强,还有着无可比拟的坚韧。她直直盯着某个方向,神色严肃,幻象里我看不见,我只知道,她在面临着拷问。
“还要如此顽固吗?”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愈发凌厉,无形中散发着强烈的逼迫感。
但是庄严,不可忤逆。
女人终于抬起了头,伤痕累累,甚是惨烈。
“呵呵……”她凄冷地笑着,声音就像地狱里的幽灵,“连喝那碗汤都忘不了,我又会受您恐吓忘掉吗?我不会放下前世记忆,心里有怨恨,就算强行让我转世,我也忘不掉!”
“好!若你执迷不悟,执意要记着这个人,那我警告你,下一次,你投胎的躯体必定经受苦难!必定患病受疾!这是地狱的法则——你一生的寿命,将不会超过十六岁!当你十六岁生辰那天,便是你重新回到这里的日子。”
这幽幽的声音里,散发着无比惊悚的意味。
我光是这么听着,就感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可那女人仍旧固执地昂起头,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和退缩,她大声惨笑着,脸上的血流过清秀的脸庞,妖娆而惨白。
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幻象。
在我给算过命的人当中,多多少少都会牵扯到一些前世今生的故事,可是,这个姑娘,有些特别。
地府啊!
这可不是谁都敢惹的。和他们有牵扯,苦难定是难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