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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色(2)

作者: 壹月 阅读记录

正文 第二章陈氏有女

陈锦点点头。

让给自己吹手的小丫头去拿铜镜来。

小丫头看向音夏,见音夏点头,才跑去抱了镜子来举在陈锦面前。

镜中的少女有一张明妍的脸,虽还未长开,但已能窥得将来的绝色容姿。如今因受着伤,脸色差些,倒平添一抹黛玉似的伤春悲秋的轻惆感。

她记得,少女入宫时刚刚及笄,圣旨上写道:陈氏有女,谦恭和德,天下女子仰之矣。

昔日狷狂高傲的男人,也有这般疼惜他人的时候。全不考虑出身,亦不考虑教养,只凭人群中遥遥一望,心向之,魂逐之。

否则,以陈家一门商户,后代如何能入宫为后。

彼时,她是舒展。

皇后的凤辇自正宫门入时,她就站在皇帝元修的寝殿前,遥望故乡,多年生死拼杀,到得这里,终究换了个身生心死。

不,那时她仍未心死。

想她与元修相识数年,刀山火海她从不眨一眨眼,她不求他待她如己身,起码,他该给她应有的尊重与信任。

但是没有。

皇后入宫翌日,元修从皇后的正阳宫出来,你佩剑站在殿外,昨夜他们洞房花烛时,你在外面吹了一夜冷风。

元修走近你,一对狭长的眸子少了锋利多了柔情,你看见他脸上温柔的笑,声音仿佛蘸了蜜:“阿展,她真美。”

你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仍是四平八稳模样,你是江湖儿女,你是武林高手,你是皇帝身边第一得力干将,你是元修手边最趁手的一把刀。

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

你可以武功盖世视死如归,也可以文韬武略心细如尘,你唯一不能的是像陈锦那样美丽,那样的绝世容姿,你知道,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重生一回,竟成了故人。

她想笑,刚扯开嘴角,又生生停下。

陈锦啊。

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陈锦,甫一入宫,让得元修的后宫佳丽俱失了颜色,花一样娇艳明妍的少女,死时也不过只有二十一岁。

只因元修厌弃了她,皇宫中人便厌弃了她。

像她这样的商家女,从小生活富裕,却独独少了一份心计,如何敢言在后宫一世长存,即使贵为皇后,一旦被皇帝厌倦,亦无路可走。

那个男人,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舍弃。

天下漂亮单纯的女子比比皆是,一个陈锦又算得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累了?”

音夏见陈锦呆呆的,像是魔怔了,急切切问道。

陈锦回过神,问道:“大姑娘可曾回来过?”

“姑爷还在丧期,大姑娘未曾回来过。”

陈锦点点头,不再言语。

一切都不同了。

自她回来,成了陈锦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陈锦已及笄,却还未入宫,只这一件事,便已经能说明很多事。元修未夺位,那么舒展呢?既然自己在这里,真正的舒展又会是怎样的局面?死了?抑或是……正被另一抹灵魂占据着?

陈锦发现自己不敢再想下去,前世她虽彪悍精干,但这种事却是平生头一回遇见,难免有些心有余悸。

但她是不信神佛的。

记得那年,她女扮男装随还是三太子的元修微服出巡,到得江淮地界,路遇一支着卦摊的老头,老头童颜鹤发,路过之人无不称奇。

老头将他们两人拦住,眯着眼打量她良久,捋着花白白的胡须,摇头晃脑道:“姑娘平生巾帼,奈何深情错付,若能及早回头,能享一世安乐。如若不然,只怕不得善终。”

元修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跟在身后的侍从拔出剑来,便要将那胡言乱语的老头当场斩杀,被她横剑拦下。

她不信神佛,也不从批命卜卦,但心里,却对这话信了三分。

待第二日她去寻那老头时,发现对方早已失了踪迹,其实不难猜想,定是元修命人将他杀了。

后来,她被流放北越,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惊。

那老头说的句句实言,她若听劝,便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我听桥山说,那日大姑娘去衙门击鼓只带了一个丫头,衙吏见她是个女子便不想理会,往外推了好几回,大姑娘在衙门前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被正巧打马路过礼部侍郎的三公子看见,让衙吏递了话进去,这才算完。”音夏见陈锦一直沉默,又问大姑娘有没有回家过,怕陈锦多想,若是想岔了,指不定又得伤了身子,于是出言解释道。

音夏从前是陈家大姑娘陈茵的丫头,品级只是个二等,陈茵出嫁后没带她走,夫人见她是个稳妥的,便把她给了陈锦,提上来做一等丫头。

陈锦静静听着,没说一个字。

她前世没见过陈茵,也不知道陈茵的丈夫有没有被毒死,所以无从考校。这两日她虽在养伤,多少也听到了一些事。

比如陈茵丈夫霍钟死在陈家。

又比如去报案的却是陈茵的陪嫁丫头绿笼。

也不知这绿笼跟官府的衙吏说了什么,官府便来拿人,将陈府二房的二娘子陈锦给拿了去。陈锦在狱里呆了足足有七、八日,受尽苦刑不说,到了第九日,大姑娘陈茵才带着丫头去衙门击鼓鸣冤。

当今圣上以武治天下,闻得宫里妃嫔公主们打起架来能把皇宫瓦盖给掀了,是以,寻常家的女子也没那许多先代的束缚限制,街上抛头露面的闺阁女子不在少数。

所以陈茵去衙门击鼓没毛病,问题出在,她为什么不早点去?如此,原主也能少吃点苦头,便不至于被酷刑生生的给折磨至死。

连她这样的凛性,在钟大夫施术时尚且要紧咬牙头才不至于痛死过去,更遑论原先的陈锦是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少女。

“我累了,”半晌,音夏听她说,“你去把院门关上,谁来都不见。”

“姑娘……”音夏想着,难道连老爷夫人来也不见吗?话未说出口,只见陈锦斜了一眼过来,那眼神锋利有余,温情不足,这一眼只瞧得音夏堪堪后退了两步,才惊觉自己说得太多想得太多。在过去的很多时候,因姑娘性情温柔,心思敏感,音夏习惯于在主子的意思外加上自己的建议,总能得到主子的欣赏和欢心。

如今姑娘自狱中归来,跟从前却不大相同,是她忘了这一层。

“都听姑娘的。”音夏矮身福了福,匆匆出了屋去。

正文 第三章赤子

屋里只剩陈锦和小丫头,小丫头心思单纯,见音夏走了也没知会自己,正为难自己是走是留,突听姑娘问话:“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我叫瑞儿,今年十岁。”小丫头乖乖回答,其实她性子一惯是活泼的,只是面对这受着伤的姑娘,不自觉地规矩很多,有问必答,有答必详。

“瑞雪兆丰年,好名字。”

瑞儿被夸了,嘻嘻的笑起来。

陈锦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脸,说道:“仆从易得,赤子少有,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小丫头听罢,点头如捣蒜。

她上个月刚进府,目下正跟着音夏姐姐,管事说等再过一月,再看看,再说分配她到哪个房里从事,如今陈锦肯要她,她也喜欢这个神情淡然无锋的姑娘,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我姐姐和姐夫当日来家酒宴,你在吗?”

“在。”

陈锦又道:“你把你记得的都说来我听听。”

小丫头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仰头看着陈锦,一五一十说道:“那日初六,因夫人对大姑娘甚是想念,大姑娘便携了姑爷来家家宴,咱们二房所有婆子媳妇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我跟着音夏姐姐在宴上伺候,大姑娘因对姑爷说:整日的大鱼大肉,都不及咱家后厨腌的萝卜干爽口,或让人端一小碟上来尝尝?姑爷自是答应了。姑娘你听罢,便说随婆子一起去取。过了一刻钟,姑娘方回,将一碟子腌萝卜干放在桌上,姑爷夹了一块吃,当即脸色发紫,兼口吐白沫,府里经过事的婆子们说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