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姜姬(620)

阿江说:“那就猜不出来了。唉,依我看,此事是以那个席博士为主,蟠郎不过是去给人打下手,早出晚归,倒也实在是可怜。”

如果屏除鲁燕,只论人情义理,阿江自然是爱戴蟠郎,觉得他丰姿如玉,就该在高堂中拂琴听诗,日日奔波,确实是跟他不相配。再一想,蟠郎辛苦一年回去,好像也不见什么赏赐,那不是白白辛苦?

漆离却觉得蟠郎这样的处境很正常,他对阿江说:“他是奴仆出身,名声还有些香艳,鲁王是不能公然封赏他的,他入燕的事又不能宣扬出去,鲁王能让他去跟新贵打下手,已经算是看重他了。”他由此想起自身,叹道,“他有青云之志,只怕当年也是他自己请命到燕来,甘冒生死,也要换取鲁王的另眼相看。”

阿江说:“蟠郎说燕煤多多益善,只看公子这里要什么,他都能想方设法弄来。所以我才匆匆赶回。”

漆离现在确实缺人、缺钱,什么都缺,但听到蟠郎要燕煤,仍是皱起了眉:“煤这东西,百姓们用不上,鲁国要这么多煤干什么?”

阿江一怔,道:“鲁国本来就喜欢燕煤啊。”

漆离摇头,道:“你不知,阿父曾对我提过,道鲁国暗藏阴谋,要我小心对待。”

阿江也不自觉紧张起来,“公子是担心蟠郎有诈?”

漆离道:“或许并非是蟠郎有心害我,而是鲁国对燕本就没安好心。你可知,这煤比炭好在哪里?”

阿江摇头,他平时可用不着煤,以前在燕国时,他出入都跟着漆离,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冷锅冷灶,自己连饭都不烧,怎么会奢侈的用暖炉取暖?

漆离道:“煤比炭耐烧,是打铁的好材料。”

阿江顿时明白了!他险些蹦起来,压低声道:“公子,难道鲁国是在暗中打造兵器?”

漆离:“……十之八九。”

安城方圆三十里的土地上都盖满了一层黑色的灰,树叶、草丛、野花,都变成了黑色。

数百个冲天的黑灰色烟柱斜斜的冲到天上,仿佛与天相接。

在附近的几座城池中还有百姓传说那是天柱,是神仙的法术。

建城的王姻又在城墙上站了一天,黄昏时,王家的下人跑来找他,站在城墙下喊:“小公子,小公子,该回去了。”

王姻才慢慢的下来,下人立刻把王姻扶上马,牵着马就往家跑,一边抱怨:“小公子又是一出来就是一天,家里都找呢。”看了王姻一眼,小声说:“老太太开始还发火呢,多亏了娘子去劝了,娘子挺着肚子陪老太太坐了一天,才回去呢。”

王姻道:“啰嗦,知道你心疼你家娘子。一会儿回去,我要先去见父亲,你去告诉娘子,就说我晚上不回去了。”

下人发愁道:“公子,你与娘子是表姐弟,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怎么这一成亲,娘子才有了孩子,你就总也不回屋了呢?”

王姻道:“我与她成亲,又已有子,已经完成了父母的心愿,日后自然是要为我自己而活。”

下人道:“小公子也太心狠了……”

不管下人怎么说,王姻一回家还是直接跑去找他爹了。

王玉听说王姻来了,放下书卷请他进来,道:“你还是忍不住了。”

王姻坐下时,王建听说也赶来了,一父一兄都在面前,王姻道:“儿当年自大,看错大王,现在安城日日都在打铁造兵器,不论成败如何,王有大志!儿愿以此血肉之躯,追随英主!还望爹爹和哥哥成全!”说罢,大礼参拜。

王玉没让王姻起身,问王建:“安城的事打听出来没?”

王建摇头,“那安城就像铁桶一样。周围以三十里、二十里、十里、五里分别设卡哨,五十里内的树林全都砍完了,还有昼夜不断的二十队游兵哨巡逻。”他顿了一下,“安城原来的居民大多都迁走了,当年那姜大将军倒行逆施,我还当他短视,现在才知蠢的是我。现在安城内外都是他的人,不是兵就是奴隶,他们不出城,也不会有亲眷前去投奔。”让他想寻人进去打探都没办法。

不过王建也不是真的蠢才,他命人盯住安城进出的道路,从车辙判断,安城每一旬都有粮食送进去,也有东西送出来。

“车辙极深,只怕真的是铁器。”他道,“照安城每旬都往外运的车数来算……”他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心尖都在发抖:“恐有百万之数。”

而这些车辆,一部分往商城去,一部分往乐城去,再远的他们建城的人就跟不上去了。

王玉回头对王姻说:“此王乃是凶王。他藏兵百万,又在全国举武,只怕所图非小。他年不过双十,已有此志向,我儿心神向往,父又怎能不知?但此人若成,我建城未必能得什么好处;他若不成,我建城也未必有什么坏处。所以,儿啊,你要真想走,父不拦你,但你不能以王姻之名去乐城,你可知道?”

王姻磕了个头,说:“我已有妻,妻已有子。”

王玉长叹一声,背过身去,摆摆手说:“去吧……”

王建和王姻出来,皱眉道:“你不知大王脾气禀性,就这么去了,难道大王就会用你吗?”

王姻说,“大王爱才,我有自信能夺得大王宠爱。只是从此不能承欢膝下,还请哥哥不要见怪。”

王建说,“你从小就聪明,还曾说要背着我的剑去游历四方……罢了,家里你看得上的,用得上的,都由你带上。虽然王家不再认你,但你仍是我的弟弟,遇事不要慌,不要怕,若被人欺,只管报上王建的名字,我总能护着你。”

王姻与哥哥走了半天,犹豫道:“我还有一事要求哥哥……”王建笑道:“你我同胞兄弟,血脉之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言便是。”

王姻说:“我虽然娶了阿婧,但只是因为父母喜欢她,我只拿她当姐姐看。现在阿婧有了我的孩子,等孩子落地,不管男女,都由哥哥教导,至于阿婧,如果她想再嫁,还请哥哥助她。”

王建道:“若她不想离开王家怎么办?”

王姻道:“那就请哥哥娶了她吧。不然孤鸯久旷,不是吉事。”

王建道:“我不能娶她。我与你嫂子乃是真心相爱,早有约定,此生不纳一妾来让她伤心。这样吧,等孩子五六岁可以离开娘了,我从王家亲眷中寻一男子,让阿婧嫁过去就行了。”

王姻道:“只要阿婧喜欢,都由她。是我对不起她。”

王建笑道:“罢了,你的孩子我替你养,你的妻子我替你安置,必不叫她委屈,叫我阿姻挂念愧疚好不好?”

王姻跪下道:“多谢哥哥!”

王建扶起王姻,看着他,目光中神采熠熠,道:“只望我阿姻日后乘风而上,登临九霄!方不负你的志向!”

第418章 忧惧

夏天的乐城通常是懒散的,但今年的夏天它变得不一样了。

在行宫北边的一块空地上, 正在举行野球赛, 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大王也在观众席上,这让球赛变得更加激烈火热。

姜旦现在不大喜欢在宫里待着, 因为只要他在宫里, 就有人找他“聊天”, 他们说的话他大半都不感兴趣,也听不懂。但姐姐要求他在听这些人说话时一定要专注, 哪怕事实上没有听,眼睛也要一直看着对方。

可他真的撑不住,如果他在宫里会睡着的, 有几回都是面前有人说话,他睡着了。

被大哥碰见过一回,大哥知道姐姐的要求, 还让他罚站。

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所以他变得更喜欢带着人骑上马,到宫外来。

姐姐并不限制他出宫。

平时他就看随从射箭,野外有许多百姓养的鸡鸭鹅,一大片一大片, 白的、灰的、花的, 像云彩一样在绿色的田野上移动着。

有一次他的随从就射了百姓放牧的鸡鸭,事后射中的鸡鸭全都由他们付钱买了下来,结果只要看到他带着人从行宫里出来,背上有弓箭,附近的百姓就赶着家里的家禽家畜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