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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狐狸(50)

而漠尘听见他的话后心道:不是云采夜让他喝的,相反,是他让云采夜喝的那酒。

他看着宇文猛邃黑的双目,以前他觉得男人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如同古井无波,永远瞧不出任何情绪,可是这一刻,他确确实实地从里面看到了难过。

只是淡淡的一瞥。

但是漠尘知道,能被他窥见的是冰山一角,所以漠尘一下子怔住了,也不再挣扎,顺从地想要喝下那杯酒。

然而宇文猛却一下子松了手,让那杯黄昏涧掉落,里头透明的醇酒尽数散落在地上,很快会散出清冽绵长的酒香。

宇文猛从软席上站了起来。

或许漠尘就是这样。

漠尘并不喜欢云采夜,他只是分不清把恩情敬重和爱情,所以他会在以前喜欢云采夜的情况下还到这些地方来玩,漠尘也许会喜欢漂亮的脸蛋,美味的食物,还有他那一身雪白的毛毛,也许漠尘还会喜欢他,但是漠尘不会爱上他。

因为漠尘根本不懂。

宇文猛笑了一声,轻轻道:“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吧。”

说完这句话,宇文猛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漠尘愣了片刻,也赶紧迈步追了出去。

虞荣和宴宁一行人都不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因为离得有些远,也没听清说了些什么话,虞荣附到宴宁身边问:“王爷,要不要属下跟出去看看?”

虞荣是怕宇文猛和漠尘其实没本事找人,借机跑了,虽然他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可是他看宇文猛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什么道长。

虞荣在担心什么,宴宁全都知道,他会不知道宇文猛看着不像道长吗?可他还有其他什么选择?他不管宇文猛到底是什么人,他只是想找回卞玉蘅。

“算了。”宴宁说,“宇文道长让我在这看人,我就看人吧。”

随后宴宁觑了眼宇文猛矮桌上另一杯没撒的黄昏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想尝尝他们刚刚拿出的美酒,于是就对虞荣说:“去,把那杯酒给我拿过来。”

漠尘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宇文猛的身影。

他怔怔地在廊上站着,一抬眸,舞姬们翻飞着的嫣红的水袖与楼阁飘荡的窗纱都在他面前轻晃着,耳畔弦音悠长,这样靡靡之景确实让人纸醉金迷,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景象恐怕都会发怔痴愣。毕竟这里有美酒佳肴,有笙歌美人,在这里,永远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所以漠尘以前总爱跑到这些地方玩。

可是漠尘只要一想到宇文将军生了他的气走了,说不准今后再也见不到,他就惶惶难安,眼前的盛景美人刹那间似乎变成了炼狱夜叉,耳畔理应动人的管弦之声也都变成了毒咒邪经,漠尘忽然间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曾经风流不羁的宴宁,会说他在遇到心爱的人,便再也没有来过这些地方。

而他刚刚也说自己在遇上宇文将军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可他不是不想来,是没机会来。

漠尘没有再看面前灯红酒绿穷奢极欲的盛宴,而是仰头看向天际。碧蓝的云天看不到尽头,远得他根本无法靠近,漠尘就猜想,宇文将军是不是回到天界去了。

他以前特别胆小爱哭,连树非都说他是话本子看傻了,一只吃穿不愁的狐狸,哪来那么多功夫悲情敏秋。

可是漠尘现在真的难过时,却只是红了眼眶哭不出来。

他只是低着头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慌乱无措地根本不知道怎么才好,结果在路过一个小厢房时被人一把拽了进去,飞速将门关上后将他按在了门身上。

漠尘被吓到了,张嘴轻轻喊了一声,面前却陡然压下一道黑影。

这厢房里头帘帐颇多,将屋内遮得有些昏暗,不过他们站的地方就在门口,外头又未天黑,斑驳的光线便从木门镂花的地方投进屋内,落到他面前那人的脸上,明明暗暗的,让漠尘能够看清那人是谁。

其中一块明光浸在那人的眼上,将他的眼瞳照的明亮,于是漠尘才发现,宇文猛的眼睛并不是真的邃黑如墨,那其实是更深些的褐,里头的温柔在暗处其实要看得更加明显,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

男人抬起手来,漠尘以为他要打自己了,可是男人的重重扬起却轻轻落下,最凶也不过只是揪着他的腮肉恶狠狠道:“你这个小坏蛋,你可真有本事!我才躲起来一会,你找也不找就想跑了?我看你才是负心汉……”

后面宇文猛说些什么其实漠尘已经没在听了,他怔怔望着宇文猛,随后猛地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哇地一声哭起来。

宇文猛都被他哭得愣了下,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会,最后放到漠尘背上,来回抚着他的脊骨安慰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漠尘在他怀里呜咽着,也不抬头,宇文猛听着他委屈难过的哭声,皱了皱眉说:“我把你脸捏疼了?抬起头来我看看。”

“我以为将军你走了……”漠尘把头埋在宇文猛胸膛上,哽咽道。

宇文猛问他:“我能走去哪?”

“回仙界了……”漠尘吸吸鼻子,“我没法去仙界找你……”

“你成仙就可以了。”

“那也还得等三百年呢。”想到这里,漠尘眼眶又泛酸了。

宇文猛听着他仍带哭腔的可怜声音,最后也只是无奈叹道:“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将军。”漠尘仰起头,雪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泪水,眼睛红红的,看得哪怕知道他是个薄情坏蛋的宇文猛也忍不住心软。

“那个酒,是树非哥哥让我留着的,他怕以后我碰上喜欢的人会被骗。”漠尘歇了哭声,却还是一抽一抽的,“可我知道将军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所以我才没有拿出来。”

宇文猛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闻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说:“算你还有良心。”

他语气轻描淡写,听着似乎毫不在意,可抬指在漠尘脸上擦泪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那、那将军你还生气吗。”漠尘眼巴巴地望着他。

宇文猛挑高眉梢,不答反问:“你说呢?”

漠尘眨了眨眼睛,不知从哪忽然生了股勇气,抱着宇文猛肩膀仰头亲了他一口。

唇瓣软软地贴上去不够,他还探出舌尖,轻轻舔着宇文猛的下唇,宇文猛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弄得微怔,可这是一个吻,小狐狸自己送上门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

可是宇文猛刚想回应他时,却忽然听见了屋内衣料摩挲的声音。

他微微低头,就看见漠尘在解自己的衣衫,只不过不知道是不熟练还是太过紧张,扯了半天也没解开。宇文猛想起小狐狸平日的衣服都是他帮忙穿的,见状不禁好笑道:“你在做什么?”

漠尘蹙着眉没有说话,他在生闷气呢,气得不是宇文猛,而是他这一身衣衫——人间的衣衫就是麻烦,他要穿的是自己的毛毛,那么他想变没就能瞬间变没,哪里会这样麻烦?他一听宇文猛这么问立刻委屈巴巴地说:“衣衫解不开。”

连衣衫都解不开,宇文猛刚想继续笑他,漠尘就又扑到他身前,不知是在撒娇还是在使唤他说:“将军,帮我解衣衫。”

于是这会儿发愣的人变成宇文猛了,他怀里抱着漠尘温热的身体,又听他这么说,额角忽地一跳,陡然明白漠尘为什么要解衣衫了。

而没听到他说话,漠尘又唤了一声:“将军。”

宇文猛喉结滚了滚,低声问他:“你解衣衫要做什么?”

漠尘耳根微红,说:“我给将军你生崽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公狐狸能生什么崽?宇文猛可没那么大本事让公狐狸下崽,他先前说那些话不过是逗漠尘的,谁能料想他居然还当真了。

只是虽然不能生崽,但不代表其他的事不能做。

宇文猛心里微动,可最后还是决定做一回正人君子,说:“这种事还是等我们成亲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