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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上的晨星/那一季秋凉(出书版)(13)

“那要不要坐一会儿,等雨小点儿了再走?”

“没关系。这雨估计一时半会也小不了。”他依旧婉言谢绝,“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儿休息。”

说着,他便匆匆告辞离去。

她有些奇怪地站在门口怔了片刻,才发觉自己还披着他的外套。那是一件藏青色的西装,做工考究面料上乘,看不出什么牌子,应该是度身定做的那种。他不用香水,衣服上还是上次闻到的,一点若有似无的淡淡味道。口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塞着他的领带。他用的是登喜路,英国绅士的牌子,非常适合他。

大雨下了整个周末,秋晨沮丧地取消了本来计划好的拍摄。因为惹火了摄影师,下一次的拍摄也没安排好。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星期五晚上从妈妈那听到的消息。从顾家出事的时候开始,她跟爸爸的关系便陷入冰封。她的心理医生李菲告诉她,她其实只是试图通过把愤怒转移到爸爸身上,来缓解自己的痛苦。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也许吧,她埋怨爸爸当年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埋怨他冷血无情,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怪谁,该恨谁,她只是找了个发泄的出口而已。而如今,爸爸却找到了真正该怪的人。可她同样无能为力。

为了分散精力,她把白天的时间统统花在了整理房间打扫卫生上,晚上就泡一杯茶,躺在沙发上看美剧,开着电脑,偶尔去瞄一眼。她的MSN上有上百个人,在线的也有几十个,可一个一个看下来,却不知道找谁聊天诉苦好。有一个头像始终灰着,一反常态地整个周末都没有上线。

从星期五晚上开始,秋晨便失眠。每晚熬到夜里两三点才能睡着,满脑子纠缠着的思绪,乱成一团。因为没有睡好,星期一她到得很晚,随便整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拿起手边的纸袋上楼,里面装着纪暮衡那晚落在她那里的西装和领带。

他的助理小叶看到她就甜甜地笑起来,眼神相当暧昧:“秋晨姐,纪先生不在哦。”

“这么早就出去吃饭了?”

“没有。他生病了。”

“生病了?”秋晨惊讶地问,“什么病?”

“他没说,只说自己在医院呢,今天不能来上班。”小叶一脸心疼地说,“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夏天感冒最难受了。”

秋晨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手上的纸袋,难道是那天淋雨回去的原因?那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这件衣服是他的,麻烦你帮我给他。”秋晨低头想了想,还是把东西交给小叶比较好。

“好的。还有什么吗?”小叶抬头欲言又止地看看她。

“没什么了。”秋晨笑笑,待会自己给他发条短信好了。

临走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看见纪暮衡门上的那幅风景画。单纯干净的海景,似曾相识。

“小叶。”她又折回来,“你们纪先生,平时用MSN吗?”

“啊?没有啊,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小叶又一脸暧昧的笑,“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

“不用不用。”秋晨赶快落荒而逃。

她一直在犹豫要怎么发短信给他,好歹表达一下慰问,可连着编了好多条,都觉得不满意,不是太暧昧,就是太冷漠。工作上的事情再一忙,等她静下来,都已经晚上了,估计他可能已经休息了,便只好放弃。

她回家又发了几个邮件去美国,刚打算睡觉,发现萧远山上线了。

他先打招呼:这么晚还在?

怎么周末都没看到你?

有事出门了。

哦。去哪儿玩了?

他只是随口一答:没去哪儿。你呢?上次说周末要去拍片子,拍得怎么样?

下大雨没拍成,郁闷死了。

你怎么每次片子拍得不好都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开玩笑,秋晨恨恨地说:讨厌,我是编辑啊,拍得不好当然郁闷。

别太介意,以后再拍就是。

没有以后了,我得罪了摄影师,他估计不会跟我合作了。

那也没什么,世界上摄影师多的是。

可江伟只有一个,没人能代替。

他笑了一下:钻牛角尖了不是,哪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不解风情的男人。你就没遇到什么人,是念念不忘不可替代的啊?

秋晨敲了回车键,才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儿过。在网上说话时,她似乎经常有点儿不经大脑,尤其是跟他。

果然,他又不说话了。

秋晨赶快打字:不说这个,咱们……

刚输入到一半,他回应了:不可替代的不知道,念念不忘的,遇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秋晨删除了原来的内容,重新问:什么人?

一个并不是很熟的人。

陡然间,她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似乎被直觉引领着,她又问:什么样的人,让你动心了?

等着他回应的短短的几十秒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上下下地翻了几个滚。

他发了很长的一段话过来: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很和善很友好,有时又很忧郁很有距离感。我没见过她几面,但是每次见,都有种奇怪的心跳的感觉,觉得……很想保护她。

犹豫了半天,秋晨干笑了两下:一定是个美女吧。哈哈。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美,只是难以接近。

也许她心里有别人。

我不知道。也许吧。她的眼神里,总有些让人不敢看的东西。

秋晨愣了愣,终于下了狠心一般,问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你一般系什么牌子的领带?

等他的回应时,她设想了无数可能性。他也许会莫名其妙地说,问这个干吗?他也许会开玩笑地说,你思维可真跳跃。又或者,他会非常认真地说,登喜路。

他的头像忽然暗了下去,秋晨一愣。难道是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下线了?

可十几秒钟以后,他就又上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掉线了。

秋晨看着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竟然觉得全身力气一懈。刚才那句话,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突然问的。问完以后才发觉,不管是哪个答案,对她都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她决定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掉线了,只是装傻着说:没说什么。你说到她的眼神里,总有些让人不敢看的东西。

他先发过来两个字:哦,对。接着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这回轮到秋晨被他噎住了。她思考了很久很久,他便一直耐心地等着。最后,她终于斟酌着说:要是你真的觉得她不可接近,不如离得远一点儿。

她从未试过跟他聊天如此艰难,每一句话说出去,对方都要僵半天。

她心里有别人。

离得远一点儿。

网线那头的人看着她这两句话,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无比。不过就是病了一场,便脆弱到管不住自己,这并不像他,而借着一个虚拟的身份,假装不知道她是谁的跟她表白,这更不像他。他苦笑着回给她:有道理,我会试试。然后便匆忙告别:太晚了,早点儿休息。

她的头像暗下去以后,他起身打算下床,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无奈又坐了回去,一不小心带翻了床头柜上的一只水杯。

护士闻声冲进来,没好气地对他嚷了两声:“17床你怎么又不消停?明天还想不想出院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这是想干吗呢?”

“在看明天出庭的资料。”他靠在床头,扶着额解释说,“看看看,男人都是工作狂,稍微好点就上网,都这样了还出庭。”

“我不过就是感冒伤风,没什么大事。”

“别硬撑着了,赶紧休息吧。”护士收拾好东西,又大声地教育他。他只得无奈地盖上薄毯,睁着眼睛看电脑屏幕上跟她的聊天窗口,迟迟没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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