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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82)

“原来蔷薇草是你!”雪容没忍住惊讶地叫出声。

安迪被她吓得猛一回头:“嗨,是你啊,我以为谁呢。”

雪容无力地冲他笑笑。

她早就应该猜到,那么神通广大,在陈洛钧什么戏都接不到的那段时间里还能偷拍到他的,也只有他身边的人了。

“你是不是在帮洛钧说,新闻里那些事情都是假的?”雪容靠在墙边问。

安迪耸耸肩 ,略带惆怅地说:“很不幸,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只不过是喊几句口号而已,希望大家相信这些事情其实另有隐情,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她一屁股滑坐在地板上。

安迪挠了挠头,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纠结了一下说:“当年洛钧知道你要去英国,就自己偷偷去申请了一家伦敦的表演学校,还一边巡演一边考过了雅思。新闻里说的私自离开剧组,就是他去面试学校那天。他当时那么红,忽然撂挑子不干了要去留学,结果惹毛我们领导了,威胁他要是敢去就封杀他。洛钧那脾气你也知道,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是要干,当然不会买账了,结果,巡演结束那天晚上我们领导拦着他不让他走,吵来吵去的,就闹出事了呗。”

雪容抱住自己的膝盖,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那……那什么摇头丸……”

“苏雅放他口袋里的。不然你以为她后来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她为什么要……”

“谁知道。”安迪又耸耸肩,“警察来了,心慌的吧,要不就是想把他留下来呗。”

“那洛钧为什么不说清楚?”

“那时候场面那么混乱,谁说得清楚?完全就是一团烂账。”安迪叹气道,“洛钧他爸知道这事都气疯了,后来也不知道通了多少关系,才算是没把事情闹大,也没曝光。”

“后来……”

“后来的事你差不多就知道了。他出来以后,原来那个圈子是混不成了,就在国内念了个表演系的研究生,然后……你就回来了。”

她低头捋清了思路,声音有些发颤地自言自语道:“所以……所以全是因为我?”

安迪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她自责地把脸埋在手掌里,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安迪蹲到她面前说:“丫头,其实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当时一夜之间十几年的心血都没了,洛钧不都挺过来了?现在他也一样能挺过去。说到底,他最接受不了的只有一件事——你走了。”

安迪站起身来:“对了,你走的那天他还让我赶到机场去找你,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给你。可惜我去得晚了,你已经飞走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小的便笺纸。

纸上是一行匆匆写下的话,他平时挺拔飘逸的字显得龙飞凤舞:

容容,还记得你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我吗?记住,信我,等我。

雪容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酒吧打车回去的,只记得那刻骨铭心的四个字,信我,等我。

她居然愚蠢得一条都没做到。

她从小那么听他的话,把他当神一样仰望,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弃了他。

就连今晚的纠结和怀疑,都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二天是陈洛钧主演的话剧首演,雪容白天试着打过两次他的电话,都关机了。她极其小心地戴了帽子和眼镜出门,一路低着头去了剧场的售票处想买一张晚上首演的票子,结果发现票房销售居然好得一塌糊涂,排了半天队,才买到一张倒数第二排的票子。

雪容找到自己的座位以后就埋头看着手机,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来,等快开场偷偷四下一张望,才发现周围坐满了人,连最差的角落里的位子都没空着。

她刚窃喜了一会儿,就发现形势不太妙。

本来应该在大幕拉开时就安静下来的观众席里一直有人喧闹个不停。有打电话的、聊天的,甚至还有拿手机的亮光晃台上的演员的,剧场的工作人员都来不及制止。

她记得伍德曾经跟她说过,台下观众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稍微大点的动作,都有可能影响台上的演员。轻则忘词走错位,重则影响心神发生舞台事故。

周围吵得她连陈洛钧的台词都没完全听清,只知道他演的是个落魄的秀才,其他配角的戏就更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了。就算她看的话剧不多,也知道这种现象实在不正常,不经意间满手心都是焦急的汗水。

第一幕结束时,只有一小部分人在鼓掌。

台上的灯光暗了很久,第二幕才开始。

雪容能看出来台上的演员都很卖力,但不管他们多么认真,底下总有人就是不买账,乱得像个大茶馆,连那些真正来看戏的人都渐渐地被影响了,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后来已经不忍看下去,只得把头低下去,暗自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就这么如坐针毡地熬了将近两个小时。

演出结束以后,她等散场的人群基本走光了才离开座位。

这个剧场就是当年她看着陈洛钧排《漂泊的圣彼得》的那座剧场,她借着熟悉地形,从一扇侧门混进了后台休息区。

后台的氛围也奇怪极了,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休息室走廊上穿梭,收拾服装的,准备离开的,低头发短信的,场面忙碌,却近乎鸦雀无声。

她怕被人看见,在卫生间躲了一会儿才出来。

后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差不多都走了,她沿着已经关了一部分灯的走廊一直走到后台,都没看到陈洛钧的身影。

她放轻脚步在后台张望了一番,本来打算走的,却忽然下意识地转身又往舞台的方向走了两步。

陈洛钧就站在舞台的正中间。

她起初只是看见了一个隐约的剪影,慢慢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以后才分辨出了他身体的轮廓。

他站得很直,如同一棵雪中的青松,目光也笔直地看着前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满场翻起的深红色座椅,被浓墨一般的黑暗笼罩的舞台,强忍失意静静立在台上的身影。

无限凄凉。

她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回到了犯罪现场的杀人犯,残忍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又一次毁了他,毁了他的名声、毁了他的理想、毁了他将近二十年的苦苦追求。

她没敢上前走到他身边,只是颤抖着转了个身,默默地离开了。

回到家里,雪容和衣倒在床上。

没有开灯,天花板却如同一块清晰明亮的幕布,循环播放着她从认识陈洛钧开始的情节。

他教她做数学题,他陪她买琴弦,他在火车站接她,他给她做大餐。

而她为他做过什么?什么也没有。

她去过那么多地方,却很少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陈洛钧的电话几天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她愣了愣,坐起身收拾了一下心情才接起来。

他的声音与平时并无不同,仍然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容容”。

“这么晚还没睡呀?”雪容故作轻松地一笑。

“嗯。刚到家。”

“哦。”她没敢问他晚上的演出如何。

“今晚……挺顺利的。反响不错。”他却破天荒地主动说。

她眼眶顿时红了,先是捂住了口鼻,屏息了好久才说:“太好了。那恭喜你啊。”

他笑了笑。

如果不是亲身去过今晚的剧场,她几乎就要被他骗到了。

“最近天天都要演出,要注意身体哦,听说明天就要降温了呢。”她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假装没有看到他摔倒谷底的狼狈模样,已经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天亮以后,雪容一个人去了寒月寺。

那些跟陈洛钧偷偷在山上见面的日子仿佛还近在眼前,他们沉默地在树下对坐,十指紧扣,仿佛生怕一松手就错失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