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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8)

因为工资卡还没来得及办好,所以雪容第一个月的工资,是发的现金。薄薄的一沓粉红色钞票,比她原先料想的还要少。人事部的老师告诉她,因为她所在的机构完全是靠政府资助的,现在全球金融危机,拨款也比以前少了,所有人的工资普遍调整过,而对于她这样的新员工来说,降薪百分之十,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犹豫了一会儿,从工资里拿出五张,装在一个信封里。做了半个钟头事情以后,踌躇半晌,又往信封里加了五张。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找到一家银行,开了个户头,把这些钱存了进去。再见到孟良程的时候,她把这张卡交给他说:“喏,你先收好,我每个月发工资会存一千块进去。”

“咦,干吗?你这是要跟我一起攒钱买房子啊。”他笑着把卡翻来翻去地看。

雪容笑笑说:“想的美,我哪有那闲钱啊。这是我在英国最后一年的房租。”

雪容在英国第一次住的寝室发生了一次火灾,那以后孟良程帮她找了个小公寓搬出来,还帮她垫付了整整一年的房租。那个时候她的所有开销都指望着微薄的实习工资,没有多余的钱还他,现在既然自己开始赚钱了,自然不能再赖账。

孟良程的脸色有点阴下来,把那张卡放在桌上,往雪容那边推了推:“跟我客气什么。”

雪容执拗地摇了摇头说:“那要不先放在我这儿,等我攒足了两万块,一起还给你。”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没有一丝犹疑。

孟良程叹了叹气,把卡又往她那里推了一下:“那暂时就放在你那里。有什么急事你也好用上。”

要是再推来推去,就显得太矫情了,雪容想了想,把银行卡收回自己的钱包里。

抬起头来,她发觉孟良程一直在盯着她。

“怎么了?”雪容问。

“没什么。”他嘻嘻一笑,又给她夹了块排骨,“你多吃点。”

雪容默默地把那块排骨塞进嘴里。

“对了,我们公司要派我去外地实习半年。”孟良程又说。

“哦。”雪容点点头说,“那不是挺好的嘛,说明公司重视你呀。”

“我没去。”孟良程还是笑着说。

“为什么?”雪容错愕道。

“我去了你怎么办?”他理所当然地说,“你在这边又没亲戚,那个室友林晓琪也不靠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这么好的机会……”

“好什么好。”孟良程打断雪容,“就是到乡下吃苦,欺负新来的嘛,美其名曰培养有潜力的新人。我才不去呢。”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孟良程又夹了块排骨到雪容碗里,她咬了咬嘴唇,低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雪容到家的时候,林晓琪正在看娱乐新闻,见雪容回来了,对着电视努努嘴说:“你这情敌太强大了。”

电视屏幕上,苏雅正对着一群记者微笑,她半抿着嘴唇,眼角眉稍都透着温柔似水的美,连雪容都忍不住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什么情敌啊?我跟她可没得比。“

林晓琪望着天想了想说:“孟良程的情敌更强大。”

雪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跟孟良程才是一对好不好。我早就交代清楚了,我跟陈洛钧已经分手了,是你在这儿胡猜。”

林晓琪耸耸肩:“反正孟良程这么好的男人,你要是不要了可得早点通知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哦。”

“懒得跟你扯。”雪容往洗手间走,“我要赶紧睡觉去,明天还得一早去机场接一个英国人呢。”

走到半路,她忽然又折回来:“晓琪,我问你件事。明天我要去接的是个英国话剧导演,他要在这边导一部戏,我得做他两个星期翻译,一直陪到开演,你说,我不会那么巧,又碰到陈洛钧吧?”

林晓琪认真起来,琢磨了半天说:“应该不会吧?世上演员那么多呢……”

“也是。”雪容点点头,想了想却又不放心地问,“那万一呢?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那你就别去呗。”

“可是我怎么跟领导交代呢?而且……出外勤每天还有五十块补贴,半个月就是好几百呢。”

“那就别想了。”林晓琪看雪容挠头的样子,拍了拍她脑袋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

雪容横了横心,只好跟自己说世界那么大,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这两个月以来,她就再也没见过陈洛钧。

第二天接了那个英国来的导演伍德去了剧场,雪容的心一直绷着,直到他们逛遍了整个剧场,雪容才松了口气,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回去的路上,她路过楼梯间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讲电话。那个人声音很大,似乎有意要让什么人听见似的:“他算什么东西?又不是科班出身的,不就是有个大明星女朋友吗?不然这么好的戏,怎么能轮得到他一个跳舞的……”

雪容刚到后台找到伍德,就听见刚才认识的中方导演李朝辉的声音:“伍德,我们的主角来了,刚才他被服装组叫去量尺寸了。”

后台的光线很暗,雪容根本看不见李朝辉身后那个人的身材长相,可冥冥之中,她已经意识到了他是谁。

她站在原地,似乎连往前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伍德叫了她一声,她不得已,只好跟到他身边。

“大家上次选角的时候就见过了,应该不用介绍了吧?”李朝辉拍拍陈洛钧的背隆重地说,“哦,对了,这位美女你还不认识,她是伍德这次的翻译,叫……”

“江雪容。”雪容自己补上。

半明半暗间,雪容看不清陈洛钧的脸色,只能依稀看见他冲着自己伸出了右手:“你好。”

雪容点点头,机械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伸了出去,被他握在掌心里。

她一直没敢抬头,只是盯着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看。他的手温热干燥,松松地捏住了她的手指,似乎没打算放开。

她轻轻地把手往回缩了缩,他却下意识地捏得更紧,人也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雪容的脸腾地就红了。

伍德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雪容,她清醒过来,用力抽回了手。

伍德跟李朝辉和陈洛钧说了很久的话,雪容跟在旁边翻得口干舌燥,她一直没敢抬过头,却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红,心跳越来越快。

陈洛钧就站在她身边,离她那么近,他每说一句话,雪容似乎都能感到他熟悉的声音带着周围的空气一起震动开来,像一波波的潮水涌进她的身体里。

一直熬到他们谈完,雪容觉得自己的肺里似乎已经溢满了水,像是快要溺死似的,喘不过气来。

那天过得特别漫长,他们一直排练到了晚上十点多,收工的时候,雪容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孟良程下班就来接她,在剧场门口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才等到雪容下班。

雪容瘫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挥了挥手,无力地说:“回家回家,我快累死了。”

孟良程什么也没问,依言发动了车子。

拐弯等红灯的时候,雪容靠在车窗上,无意中看见了非机动车道上的陈洛钧。

他骑着一辆自行车,两只手没戴手套,在深秋的寒风里冻得通红。

他明明知道身边的车子里坐着的就是雪容,却倔强地忍住没有转头看她。

直到红灯转绿,雪容的车发动走远了,他才慢慢地骑车上了路。

回到酒吧里,他已经冻得全身僵硬了,快步走进吧台里给自己倒了杯烈酒灌了下去,才渐渐觉得身体里的细胞暖了起来。

“今天排练得怎么样?”安迪走过来问他。

“一塌糊涂。”他摇摇头。今天他的状态糟糕极了,走位台词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三魂七魄都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