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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78)

雪容靠在走廊的墙上,怔怔地抬头看着他。

“你先到那边坐一会儿。”江海潮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排椅子。

她听话地走过去坐下,远远地看着他跟别人商量着什么。

她其实明明能听见他在说什么的,脑子却好像裂成了碎片,没法把他的话转换成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过了很久,江海潮往她这边走来,站在她面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容容”。

她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他。

他接着跟她说了一大串话,什么手续什么遗物之类的,她统统没有听进去。

他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都办好的。”

她点点头。

“我帮你打电话给陈洛钧?”他又问。

这回她使劲地摇了摇头。

“让他来陪陪你。”

她还是摇头。

江海潮只得作罢。

接下来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像个沉默的木偶,脚步虚浮,只是呆呆地听从他的指挥,不想思考,也不敢思考。

江海潮带她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套间,一步都不敢走开地在厅里守着。

雪容则抱膝坐在床上,认真地看着电视。

“容容,你伤心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啊?”江海潮坐在她面前。

她摇了摇头,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换过来。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两天。她几乎两夜都没有睡过,只是盯着电视,看到娱乐新闻时会下意识地停一下。

陈洛钧不时地在电视上出现。

有记者问他:“这么多打戏拍下来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是辛苦。不过值得。”

“是不是看到前两天创纪录的票房就觉得值了?”

他含蓄地笑笑,没有作答。

又有人问:“听说你最近的工作重心转到了话剧上,已经半年多都泡在剧场,推了很多电影的片约?”

“对。”他点点头。

“为什么?”

“我还是比较喜欢舞台。”他神色认真地说,“舞台是瞬息万变的,容不得一点点差错和重来。在台上的每一分钟都是在以最快的速度燃烧自己的能力和生命,那获得的成就感也是其他事情都比不上的。”

一说到这个,他似乎就起劲了,还想再说下去时,另一个记者插进来问:“上次跟你在一起的是你的女朋友吗?”

“那次可能是有点误会。”

“那你现在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是什么状态?”

“我现在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工作上,没时间考虑这些。”

他微微一笑,笑得潇洒流畅,犹如光风霁月,明朗乾坤。

雪容默默地换了个台。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部无声的电影,整个电影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对着惨白的大银幕,不知道别人在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此陌生,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看不见灯塔的一叶孤舟,漂不到岸。

“容容。”江海潮又走到她床边坐下,“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明天早上还要早起。”

她乖巧地关了电视钻进被窝,摸到手机按了“阿洛晚安”四个字发出去。

第二天早上她在殡仪馆又一次见到了爸爸。他躺在那儿,平静安详,好像下一秒钟就会醒过来,跟她说:“容容,走,爸爸带你去吃竹鹤楼的灌汤小笼包。”

她想把他拽起来,却知道自己不能,于是手便一直抖。

告别厅里很安静,除了她和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江海潮,便没有第三个人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有人走了进来,像是无边无涯的黑暗中的一抹微光。

他径直走到雪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她只来得及呼吸了一口他的气息,便脚一软,趴在他胸前号啕大哭起来。

世界仿佛一瞬间变得清晰而尖锐起来。一波波的悲伤涌入她的胸口,还来不及化成眼泪就崩裂开来,侵入她体内的每一寸,疼得她几乎站不直身体。

陈洛钧紧紧地抱着她,承担了她身体大半的重量,低头不断轻吻着她的额角,小心翼翼,像抱着一个脆弱柔软的婴儿。

她憋了两天的眼泪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如江河入海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哭得几近虚脱。

终于平静下来时,她的眼睛和脸庞都肿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小心地用手指抹着她的泪痕。

“容容,我来晚了。”他略微叹息了一声说。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眼泪几乎又要飙出来。

江海潮见陈洛钧来了,便安顿好了事情,提前飞回A城了,留下他俩,回到酒店的房间里默默相对。

雪容依旧抱紧膝盖坐在床头一角,陈洛钧则坐在她身边,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他撩开她遮住脸颊的长发,极小心地问。

“我去洗个脸。”她下床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自己红肿的双眼。

陈洛钧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等在门口,见她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以后忽然转头跟他说:“阿洛,你应该回趟家。”

“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没有听清。

“回家。看看你爸妈。”这回她说得很坚定,“你难得回来一次。”

他顿时明白了,犹豫片刻后便决定道:“好。我们先吃饭,然后就去。”

雪容依偎在他身边出了门,刚走到室外就被冬天的朔风吹得一个寒战,不禁往他那边贴了贴,这时才发现他只穿了一套西装。

“你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她抓抓他的衣角问。

“等下回去就可以拿到衣服了。”他说着,又把她搂紧了一些。

雪容的胳膊攀上他的腰际,指尖在他的体侧渐渐收紧。

陈洛钧家在郊外,独门独院的别墅,占地面积大得惊人。

雪容在院门外就打了退堂鼓不想进去,被他硬是紧紧抓住了不愿放开。

他带她绕到后院的一个玻璃花房里,推开门跟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说几句话,很快就来。”

她点点头,声音微弱地叮嘱了一句“别吵架”,满是不安和悲伤的眼里带着一丝鼓励。

他重重地抱了她一下,才转身离开。

花房里暖意十足,所有的寒风都被隔绝在外,冬日午后的阳光穿过透明的顶棚,满目琳琅缤纷的花朵仿佛都闪着金光。

雪容在角落里的一张躺椅上坐下,对着周围环绕着她的梅菊兰草,怔怔地看了许久。

连续两天没怎么合过眼,暖风熏得她脑袋越来越重,终于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陈洛钧正坐在她身边,面对着她的方向,一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样?”她一睁眼就问。

他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有些孩子气地像是要确定一下她的存在似的,然后才轻声地问:“怎么不告诉我他们找过你?”

她睫毛闪动了一下,默默地坐起身。

他坐到她的躺椅上,温柔地抱住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叹息。

说什么都晚了,她趴在他肩上,已经无泪可流,只剩心灰意冷。

暖香弥漫的玻璃花房外,夕阳开始渐渐往地平线沉下去,她像是觉得冷似的,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闭起眼睛,整个人依偎在他的体温里。

飞机刚降落在A城的机场,雪容就接到了林晓琪的电话。

“你是不是跟陈洛钧在一起?”她着急地问。

“怎么了?”雪容在机场通道边停下来。

“你这两天没看新闻吗?陈洛钧前天晚上在《逐鹿》的一个观众见面会上忽然消失了,媒体当时都闹翻天了。昨天导演出来证实,说他没有交代过原因就自己走了。不知道谁说他今天的航班回来,现在好多记者在机场等着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