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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76)

当时他听出她的语气有点沮丧,却只以为她是因为要离开自己远行而忐忑,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因为看到了他跟苏雅的绯闻,正憋着一肚子的委屈。

“那很好啊。什么时候去?”他转身问。

她嘴唇抖了抖:“十月初。”

他走过去,低头揉了揉她的脑袋:“那还有好几个月呢。干吗这么早就开始不开心?”

她死死地抱住他:“你放心让人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他当然不放心。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那么远,想到她要一个人住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做饭,他头都大了。上一次听她说有可能要去英国,他就已经想好了要跟她一块儿去的办法。

“不放心也没办法啊。”他笑着弯下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小容容长大了,本事了嘛。”

她恨恨地咬他的肩膀,气得半天都没搭理他。

他当时只想等一切都定下来以后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有料到,有太多的事情是他无法掌控的。

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命运居然毫不留情地把她从他身边夺走了。

他唯一珍视,唯一爱惜的宝贝,他的容容。

他更加没有料到,那样的打击让他现在终于明白该怎样面对这种事情了,她却会跟他说“时机不对”。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小容容果然长大了。

他不知该欣慰还是心酸,只得无力地走回沙发上躺下。

“我怕你最后嫁的不是我。”

连日来,雪容只要静下来就会想起这句话。

她已经不再因为这句话而烦躁或是生气,深深的无力感已经淹没了这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如同扑火的飞蛾,不管前方是光明还是灭亡,都要先撞过去再说。

她跟陈洛钧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靠电话和短信联系,只是暂时没有见面,也绝口不提任何敏感的话题。好在他们都事务繁杂,一时间顾不上儿女私情,卿卿我我。

她为了做新项目的宣传方案,几乎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就算回到了家思绪也停不下来,即使累得懒得动弹,脑子却始终在高速飞转,常常失眠。

她有天在床上折腾到两点多还是睡不着,终于崩溃地拨了陈洛钧的号码。

她以为他已经睡了,没想到他很快就接了起来。

“阿洛……”她软软地叫了一声,“你还没睡?”

“你呢?”他反问道。

她无奈地笑笑:“睡不着。我终于明白你说的‘满脑子都是台词’是什么感觉了。”

“工作很忙?”他问。

“嗯。”她想了想又改口,“忙到还好,关键是要想的事情太多。”

“睡觉前想点别的,放松一会儿。”

“哦……像你一样看佛经?管用吗?”

他笑:“对你应该不管用。”

“为什么?”

“你心浮气躁,怎么静得下来。”

“我……”她无力争辩,只好认了,“你最近是不是也很忙?开始排练了?”

“嗯。”他说,“不过还好,还算顺利。”

“难得你就在A城,我们却没机会见面。”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有点无奈地抱怨道。

他笑笑:“我随时可以去找你。”

“算了算了。”她无力,“被同事什么的知道了多麻烦。”

他沉默片刻,还是又轻轻笑了笑说:“那随你。”

“你可以半夜偷偷来嘛。”

“那你不是更不要睡了?”

“那好吧。”她叹口气,“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下次我做好饭等你来。你当心点不要被人看见就是了。”

他想了想问:“你星期天有空吗?”

“我?有空啊。可是你……万一又被人拍到怎么办?”

“新月山上有一座寺,叫寒月寺,你知道吗?”

“呃……不知道。”

他笑笑:“那里没什么人去。回头我给你发地图。”

“哦,我知道了……”她会心地笑起来,“阿洛你好猥琐啊。”

“那星期天早上见?”

“嗯。”

“这两天睡好一点,不要带着两个黑眼圈来。”

“嗯,我尽量。”

新月山一向是周边游的热门景区,初秋的天气又最适合爬山,刚早上八点,上山的栈道上就挤满了人。

雪容在人堆里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到了山顶。

陈洛钧说的那座寒月寺在山顶后面的一条小路尽头,大概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虽然就藏在景区深处,却年久失修,香火惨淡,所有游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山前新建的一座大寺上。

她沿着灌木丛生的小道走到尽头,推开了虚掩着的寺门。

院中一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对她合了个十,就面如古井般地走开了。

佛寺的大殿里还有几个虔诚的香客正在祈福,而后院的偏殿里就只有一个身影,静静地跪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

早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在青砖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颀长安静,一尘不染。

雪容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跪在陈洛钧身边的蒲团上。

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只是微动了嘴唇,轻声说了一句:“你来了。”

“施主你认错人了。”她一边说,一边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没有跟着她笑,只是神色庄重地冥想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雪容跟着站起来,又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殿后有一片小花园,他显然熟门熟路地样子,绕到花园的最深处,在一条石凳上坐下来。

雪容在他身边坐下,抬头看看他问:“阿洛,你是不是真的很信这个?”

斑驳的树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显得他的眼神格外深邃而陌生。

他认真沉思了一下才说:“算不上信。”

“那你又吃素,又没事就看经书……”她狐疑地看看他。

他不经意地一笑:“这样就算信了?”

“不算吗?”

“我看经书只是为了心静而已。”

“那就好。”她弱弱地靠在他肩上,“你可不要想不开出家当和尚啊。”

他终于忍不住笑开了:“我怎么舍得。”

她如释重负地抓住他的手,眯起眼睛迎着耀眼的阳光看着他的侧脸。

他不知什么时候留起了胡子,面容一下子显得沧桑很多。

在她记忆中,他十八岁时的样子还无比清晰,青春飞扬,踌躇满志。

如今的他已经成熟内敛,稳重含蓄,可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一直都有着让她心跳加速,奋不顾身的力量。

他转过头来,看见她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是不是不习惯?”他摸了摸自己脸颊上青黑一片的胡楂,“没办法,工作需要。”

她摇摇头,抬起手来温柔而小心地沿着他的鬓角划到下巴,再把指尖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在想什么呢?”他抚上她的手,压低声音问。

她的目光渐渐飘忽起来:“想你老了会是什么样。”

“我留了个胡子而已,你就想我变成老头?”他淡然一笑,“再过几十年自然能看到。”

她勾起一抹他不太熟悉的笑容,摇头说:“我怕我看不到你老了的样子,所以先想一想。”

她成熟而温柔的微笑让他忽然心头一颤,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庞,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她就会消失不见,就像以前无数次从他梦里消失一样。

这天以后,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小寺庙成了他们的世外桃源。他们几乎每周都在这里见面,沿着后山没有人的小路上上下下,有时会在小树林里坐一会儿聊聊天,有时则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走路,从上午走到下午,再各自分头下山。

每次小别后的重逢都像是老天格外开恩的奖赏,那短暂而浓烈的幸福仿佛能掩盖一切寂寞和恐慌。

雪容一忙就忙到了深秋,她因为要去各个城市做公开课项目的媒体沟通而不停出差,几乎很少有留在A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