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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52)

雪容不知该说什么,只恨不得把脸埋进自己的咖啡里。

“以前他老说自己有梦想,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都没拦着,还劝他爸爸不要总是强迫他回去。”陈洛钧的妈妈声音不大,也很温柔,“可是他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在这个圈子也待了好几年了吧?结果呢?不要说大红大紫了,恐怕成家立业、自己糊口都成问题吧?”

雪容下意识地摇摇头,却找不出反驳她的话。

陈惠英接过话头,拿过雪容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桌上,拉住她的手说:“容容,你也知道,我是一向都支持洛钧的,但是他现在应该也很不开心吧?哎,这孩子也是太倔,就算自己搞得骑虎难下了,也不会低头的。只有你能劝劝他了。”

雪容又摇了摇头。

见她好像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陈惠英又放柔了一些声音:“容容,我们都是为了洛钧好——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们要是能回B城,生活就稳定下来了,房子啊车子啊都不用担心。你这么优秀,又留过学,回去什么样的工作找不到?洛钧也能跟着他爸爸,踏踏实实地做点事情,毕竟我们陈家的事业,除了他,也没人能接手啊。”

一番狂轰乱炸下来,雪容的脑子都开始嗡嗡作响了。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懂,甚至不用他们说,她也早就想到了。可是她怎么可能去劝陈洛钧放弃自己的理想呢?哪怕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还理解他、支持他,那个人也应该是江雪容啊。

“他不会听我的。”雪容沉默半晌,只得细声解释道,“他想做什么,自己都有主意的。”

陈惠英再度笑起来:“你可别太小瞧自己了。你说的话,他一定会考虑的。为了你,他可就没那么倔了。”

雪容咬咬嘴唇,声音还是很小,却坚定了一些:“不管洛钧要做什么,是演戏也好,还是回B城也好,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不会拦着他做什么,也不会去劝他做什么的。”

大概是没想到雪容这么不给面子,陈惠英的笑容僵了僵。

她很快恢复过来,刚想继续劝雪容,陈洛钧的爸爸忽然开口问:“你爸爸怎么样了?”

雪容没想到他一下子换了话题,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他。

陈茂祥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判了二十年是吗?其实他想早点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表现好可以减刑,找找人,通通关系,还可以保外就医嘛。”说着,他放下了茶杯,看着雪容的神色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慈祥和亲切,“别的不敢说,在B城找找关系,我还是挺有把握的,你说是不是?”

雪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是要拿她爸爸做筹码?这算是威胁还是利诱?

见她一脸震惊的表情,陈洛钧的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容容,我们也可以算是一家人了,你帮我们劝劝洛钧,我们也帮你爸爸想想办法,好不好?我跟他爸爸就洛钧这么一个儿子,他爸爸年纪大了,好多事情也需要他,你……”

她还没说完,陈茂祥就站了起来:“我们走吧。不早了,让孩子早点回家吧。”

他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陈洛钧的妈妈和姑姑只好跟着他站起来。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着意看了雪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你好好想清楚”的意味。

陈洛钧的妈妈拖在最后,悄悄塞了一个袋子给雪容:“把这些东西给洛钧,别说是我给他买的,他肯定不肯要。就说是你买的。”

“哦。”雪容木然地接过来。

“哎,这父子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心都这么硬。”陈洛钧的妈妈叹口气,转身走了。

雪容看着他们三个人上了等在门口的车。

“快下雪了,赶紧回家吧。”陈惠英挥手跟雪容告别,关切地喊了一声。

雪容点点头,却在酒店门口呆站了许久。

她在寒风中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渐渐远去,觉得心似乎被掏空了一块,而那块空白被沉重的铅石压满,重得她无法呼吸。

陈洛钧发短信来问她有没有下班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平时到家的时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回了一句:“今晚要加班,你别等我吃饭了。先回家吧。”

她拎着那只陈洛钧妈妈给她的纸袋,又回了办公室。

袋子里装满了维生素,蛋白粉和各式各样的补品,还有一个厚实的护腰。

她只把那个护腰装进了自己的包里,把剩下那些一看就不可能是她买的东西锁进了自己的矮柜。

办公室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顶上明亮的白色灯光陪着她。

她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在最后一页的左右两边缓缓地写下了“阿洛”和“爸爸”四个字。

她用不着很聪明,也能听出陈洛钧爸爸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劝阿洛回B城,他就会帮她把爸爸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捞出来。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好像谁都会有个光明的结局。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从办公室的资料柜里翻出了当时《漂泊的圣彼得》第一次公演时的宣传资料CD,****电脑光驱里。

资料里包括当时写的宣传文案,媒体通知,还有几张公开版的剧照。

那时她还刚进公司,只能做做翻译这种简单的活,这些东西都没有经过她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研究这张光盘。

剧照的第一张,就是开场时被雾气笼罩的舞台,陈洛钧被悬在舞台的正上方,垂着头,身体绷得笔直。第二张里的他站在舞台的中央,大概在念一段慷慨激昂的台词,眉宇间充满了呼之欲出的愤怒。第三张则是唯一的一段感情戏,他正单膝跪着,温柔地俯身看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姑娘。还有第四张,第五张……

她把这些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最后只得趴在桌上,心如刀割地意识到,这个舞台上的阿洛,是她平时看到的那个阿洛身体里最重要、最有光彩的一个部分。要是这个阿洛不存在了,那她的阿洛就永远不会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灵魂了。

而他的灵魂、他的生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出于自己的私心指手画脚呢?

她在笔记本上“爸爸”那两个字下面,一遍一遍地写着对不起。

“怎么还不走啊?”忽然有人在她背后问。

雪容吓了一跳,慌忙合上本子,回头一看,是他们的大老板,英国人Peter。

“你也还在啊。”雪容站起来,“刚才都没看到你。”

“刚才在跟英国打电话。现在走了。”Peter笑着跟她说,“这么晚了,可不要再加班了。不然我要怀疑你的效率了哦。”

“这就走。”雪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Peter很绅士地等她一起,陪她坐电梯下楼。

“要送你吗?我的司机就在楼下。”Peter又问道。

雪容赶紧推辞说:“不用了,我坐地铁很快。”

“外面很冷哦,你确定?”

“嗯。门口就是地铁站嘛。”

Peter没有再勉强她,只是叮嘱了一句“Take Care”。

雪容上了地铁,把包包抱在胸前的时候,被那个装着护腰的盒子硌了一下,一边揉了揉被尖角刺痛的胸口,一边决定先去海棠花园。

刚到楼下,她便抬头往十二楼看去。那个窗口暗着,好像没有人在家。她不死心地坐电梯上去,开了门四下找了一番,发觉家里真的没有人。

肯定陈洛钧还在她家等她呢吧,她以前偶尔加班时,他总是会等到她回家才能放心离开。

她大概是脑子乱得昏了头,竟然连这个都忘记了。

雪容叹叹气,关上灯,刚要锁门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陈洛钧家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似乎没有开暖气。

她重新又推门进去,找到客厅的暖气片,摸了摸,发现那上面虽然干净,却完全不是正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