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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36)

他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怕被她发现什么端倪,一边又把听筒紧紧地贴在耳边,无比迫切地想要捕捉到她的呼吸声。

雪容依旧站在剧场的对面,酝酿了很久,才闭上眼睛,心一横说:“你在C城这几天有空出来吗?”

等他回应的短短几秒钟,好像是她这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时光。

而她最后等来的答案,只是毫无感情的一句“我很忙”。

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了,他明明根本就不想见她。

“哦,那……没事了。我先睡了,拜拜。”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仓皇地挂断了电话。

陈洛钧还没来得及跟她告别,听筒里便没了她的声音。

他把手机重新塞回枕头下,却久久无法入睡。

他侧身看向窗外,宾馆对面的剧场门口有一个印着自己背影的巨大灯箱,那是他跟这部戏的最后一点联系了,他为它付出的一切都已经付诸东流,只留下这个没人认得出来的背影,如此疲惫而寂寞地留在这儿——就像他自己,如同被流放到孤岛的囚犯,看不见未来,找不到方向。

雪容结束外派回A城那天,刚好碰上C城十年不遇的超级台风,本来定了早晨的航班,一直没法起飞,延误到半夜才降落在A城的机场。

来接她的是江海潮,他站在出口处,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糖糖。

“我都说了别来接我了嘛。你看把糖糖累的。”雪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江海潮,又看看睡得小脸通红的糖糖。

“没事。”江海潮只是笑笑,“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要缠着我。我想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却一脸温柔地亲了亲糖糖的脸颊。

雪容哀怨地说:“哎呀,糖糖真幸福呀,我要是也这么小,有老爸抱来抱去就好了。”

“你这么有本事,都当上经理了,还跟小孩子比什么。”江海潮怕吵醒糖糖,连开玩笑的声音都压低了。

“什么经理啊,只是助理经理好不好。”雪容赶快纠正他。

“差不多嘛。”江海潮耸耸肩,“快走吧,江经理。”

上了车以后,江海潮问雪容:“你打电话的时候说要去我家借住几天?怎么了?”

雪容支支吾吾的:“也没什么。跟室友闹翻了。”

“哦。”他也没继续问下去。

“我这两天就会找房子,找到了就可以搬了。”

“不急。”他笑笑,“在我家当当小保姆也行。”

雪容看看睡得东倒西歪的糖糖,不禁也笑着说:“好啊,包吃包住吧老板。”

玩笑归玩笑,雪容第二天还是早早爬起来上网浏览租房的信息了。

看着看着,她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林晓琪发来的。

“雪容,不知道你回A城没有。我已经搬出去了,房子留给你。我提前付了一年租金,你不用急着换房子搬出去 。钱已经给房东了,希望你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接受我最后的好意。”

雪容研究了半天这条短信,苦笑着回了条“谢谢”。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仿佛一场闹剧,令她只想尽快抽身。

她拖着自己的行李回到原先的家时,发觉林晓琪的房间已经空了,只剩下书橱里的几本旧书和几个公仔之类的小东西,其他房间都没有变化,只是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呆了很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离开了半年,周遭的一切却已经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在她这两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招,就是甩甩头,把整理不清的思绪扔到脑海的角落里,不去碰,不去想,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回到A城,很多工作都要慢慢从同事那儿接过来,所以雪容开头的一段时间并不太忙,终于有时间每天下班买菜做饭了。

她小时候家里有阿姨,后来周末有陈洛钧,去了英国还有孟良程,只是偶尔煮点简单的面条之类,所以手艺非常一般。

只是现在她不做就没的吃,只好看着菜谱,从买菜切菜开始学,渐渐也做得像模像样了,平时做得多了就带到公司跟同事一起吃,周末有空的时候,还会烤个蛋糕犒劳自己。

上班,下班,翻译,做饭,打扫,她努力地把一个人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却不知道这是要做给谁看。

她其实一点都不寂寞——同事跟她的关系都很好,时不时会约了一起吃饭逛街,所有的节日她几乎都在江海潮家过,吃完饭了还要带一堆烧好的菜回家,还有个齐诺每个周末都缠着她聊天,缠得她都有点头疼——可是她很孤独,心里仿佛有个永远填不满的大洞。

手下新来的小朋友有一次在讨论到男朋友的问题时说:“雪容姐,我看你一个人过得就挺好的。我要是能像你这么独立就好了。”

雪容惊诧得有些骇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独立,恰恰相反的是,她一直记得自己曾经死皮赖脸地缠着陈洛钧,拽着他的胳膊,眼泪汪汪地求他再陪她五分钟的样子。

不过短短几年的工夫,她竟然学会独立了?

她回到A城新换的岗位是媒体协调助理经理,每天的日程就是安排各种媒体见面会,组织采访和发新闻稿,工作量本身并不大,却很难做——跟报刊记者们赔笑和说好话,是她日常对话里永恒不变的主题。

在他们公司邀请来的一个英国歌手的见面会上,雪容意外地碰到了林晓琪。

林晓琪是作为晨报的记者来参加群访的,在十几个记者中一眼看见她时,雪容着实愣了愣,她却很自然地笑了笑,好像早就预料到会碰见雪容似的。

见面会结束以后,林晓琪特地落在了人群的最后,不经意地走到雪容身边问:“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雪容对她客气地笑笑,“你怎么去了报社?”

“机缘巧合呗。”林晓琪耸耸肩,又挺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以后说不定会经常见面呢。”

“嗯。”雪容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雪容有些尴尬,林晓琪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头发剪短了?挺适合你的,有点自然卷,很好看。”

雪容摸了摸刚到脖子的短发,也笑了笑:“剪了很久了。短发好打理。”

“那个……”林晓琪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别人了才说,“孟良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神色歉然地低下了头。

雪容反而安慰她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整理手边的资料。

林晓琪支吾了一会儿,才又略带小心地说:“有机会找你出来喝咖啡。”

雪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临走时,林晓琪欲言又止地看看她,终于没忍住问:“那你跟陈洛钧……”

“早就没联系了。”雪容抬头,对她淡淡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跟陈洛钧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他的事业、他的家庭、他生活的圈子,都跟她格格不入,如果不是小时候的那点缘分,她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他这样一个人。

彻底放弃了以后,她反而坦然了。

林晓琪走了以后,雪容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发了好一会儿呆。

那些跟孟良程和林晓琪有关的回忆显得如此遥远,而当时的她自己也显得无比陌生,就好像她结了个茧,把自己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偷偷地重新生长了一遍。

第二天晨报上登出来的关于那个歌手的访谈比雪容想象中要长很多,她想了想,在MSN上给林晓琪留言说:“看到昨天的报道了。谢谢你。”

林晓琪到晚上才回她说:“应该的,跟我还客气什么。”

雪容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只得草草放了一个笑脸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