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接过:“多谢。”。
我又给那人倒上:“多有怠慢。请。”
门外传来韦伯母的声音:“卿儿,家里可是来人了?”
我赶紧迎出去:“姑姑,姑父,回来了?有客商路过此处,进来讨杯水喝。”
“哦。”
“见过伯父、伯母。”回头,那人和那少年站在门口,朝韦伯母一作揖,彬彬有礼:“多有叨扰,在此谢过。”
“哦,哦!”韦伯笑容满面:“这常有客商经过,喝杯水常事,出门在外,不用客气。”
“我给你们打水。”我实在不愿和那人面对,抢着去拿水盆。
“你身子刚好,去吧。我来。”
韦伯母夺过我手中的盆子,和韦伯去了厢房。
说话间,灵儿也出来了,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蓝花布衣服,倒是好看。
我赶紧招呼:“灵儿,你且照顾客人,我有些乏了。”不待灵儿答应,便回屋去。
“好。”灵儿便招呼着。
确实有些乏了,进屋躺下便睡。
这一觉睡到天黑。
起来愈发觉得神清气爽。
我来到院中,院子寂静无声。
喊了几声,屋里才传来灵儿懒懒的回答:“姐姐。”
“姑姑呢?”
“一会回来。”
我有些奇怪,灵儿难道也病了?这般有气无力。
我进屋,灵儿坐在靠窗的凳子上,手肘支在桌上,单手托腮,看我进来,也没有回头。
“姐姐,过年后三月我就要嫁了。”
我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定了?”
灵儿回头,怅然道:“姐姐,周兴,他果然是不再来了。”
我把灵儿揽在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笑着说:“姐姐可是为灵儿准备了一份厚礼呢。”
“姐姐——”灵儿抬头瞧我一眼,嗔怪道。
于是,谁也没再提周兴。
“娘本来要和你说的,你身体不好,娘说要等几天才告诉你。姐姐,其实,和你在一起真挺好的。再说你也还没有嫁呢。”
“你个傻孩子,姐姐有孝在身,为娘守三年孝。”
“这也对,可是?姐姐,那你该双十了。”灵儿站起来:“姐姐,人这一辈子。我还是挺羡慕爹娘的,一辈子相守,虽生活贫困,可也开心。只是不知道将来到了王家,那二公子将对我如何。”
我亦能体会灵儿的心情,周兴对她好,海誓山盟亦是有的,说忘也忘得快。
掌灯时分,一家人坐在桌前,韦伯母盛上饭,脸上溢满喜气。
“卿儿,你可好些了?”
“嗯,姑姑,何事如此开心?”
“灵儿的吉日定下来了,就在来年三月。那算卦先生说灵儿和王二公子命里祥和,必能白头偕老。”说着喜滋滋地看了看韦伯。
韦伯亦是一脸满足。
唯有灵儿闷头吃饭。
我笑笑:“姑姑,既是灵儿喜事,该当好好操办。作姐姐的,一定给灵儿备份厚礼。”
老两口连连摆手:“卿儿,你已是不易,来了也没拿你当外人。你还说什么备礼。”
过了几天,王家的聘礼就来了,共八个妆柜,沿街吹吹打打好生热闹。
迎来送往,一阵寒暄下来,累得我腰酸腿痛。
邂逅 4
自从王家的聘礼下后,灵儿似乎添了颇多心事,豆腐也不愿意去卖了,天天呆在家里,要么就和我到河边走走。
新年很快过去,灵儿的成亲之日转眼即到。
阳春三月,已是万木发芽之际。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万物欣欣向荣之姿。我亦换上薄衣。
灵儿成亲定在十六,已然是十四。
我和灵儿照例沿着河边走着。夜色下,凉风习习,不似寒冬那般刺骨。习习吹来,裙裾飒飒,广袖随风舞动,只觉此时美不胜收。
灵儿也换下平日做事常穿的短袄裙裤,按风俗婚前要穿中原广袖衣衫。今日一袭淡红色长裙,是王家送来的聘礼。这样据说此举吉利,更易相处。只觉此时的灵儿像换了个人,举止仪态更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走过一道,灵儿停下来:“姐姐,这怕是我陪你在河边走动的最后一晚。过了今晚,后天一早梳妆,从此便是王家的人了。”灵儿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看出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待嫁之人,全然看不出嫁人的喜气。
“灵儿。”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姐姐,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怨周兴,毕竟和他有过几年的美好时光。既然不能嫁他,嫁谁都一样。”
我目瞪口呆,望着灵儿。
灵儿垂眸看着身上的红衣,瓷白的脸庞越发显得苍白无色:“何况母亲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
“灵儿,你既是不喜欢王儿公子,为何要答应嫁他。你这、何况作践自己。”
今晚听见灵儿的话,我极是震惊:“灵儿,嫁人可是一辈子,如果你是这样,可就毁了自己了。你真是这样,我和姑姑说,退亲!”
“姐姐,听说中原地婚嫁都是父母之命,我也只是遵从而已。只是,真心已经付出,却再也收不回来了。我也知道,周兴即使要纳我作妾,也不是真的。他要娶的是他们周家之前攀也攀不上的江南丝绸第一的扬州大户的小女儿。”
扬州丝绸天下第一,杨家世代经营丝绸,逐渐从一绸缎庄变成天下第一的杨家丝绸,在大梁国与经营瓷器的瓷都大王萧家,及经营杂活业务的高家齐名天下。其几乎垄断江南丝绸,在塞北与柔然、契丹、高昌商人进行贸易往来。生意越做越大。周家在怀荒财富数一数二,但和杨家比起来,确实小巫见大巫。
怪不得愿意抛下青梅竹马的灵儿。
“那个杨家小姐是出名的悍妒,声言周兴绝对不能纳妾。”灵儿终于抬头:“姐姐,周兴这辈子就是个念想了。从此他是他,我是我。”
我和灵儿沿着河边走出好远,一路再无语。
突然,灵儿开口:“姐姐,你还记得那天来家里讨水的那位公子吗?”
我一愣:“怎么了?”
“姐姐知道那是谁吗?”
“谁?”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小厮,就是喊那位公子少爷的那个,就是我卖豆腐的时候打听你的那个,听说你病了,他还说他公子也要病了。”
见我一脸迷惑,灵儿促狭笑道:“那公子,似乎很中意你呢。”说着格格笑起来。
我又羞又窘,这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
“我与他不认识,路过讨杯水就能中意?你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了。”我举手欲挠灵儿的胳肢窝。
灵儿格格笑着躲闪:“姐姐,那日你离开,那公子的眼神跟着你就去了。叫他都不应。”
“一个过往的客商而已,你说这个是怎么一回事。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我只觉得灵儿这丫头有些不正常。
出嫁
两日后,迎来了灵儿的嫁人之日。
三更时分灵儿就得起来梳装打扮,头发也被盘至头顶脑后,成一个大大的髻。头顶中间是大红的喜服。脚上也是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则是一边一个绒球,一走路,颤悠悠的,煞是好看。
“灵儿,你今天可是仙女下凡。”我笑道。
为图吉利,我也换下白衣,选了一款淡粉色的衣服。
等忙活完,天已大亮。
王家离此不过十里地,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
我正要给灵儿盖上盖头,灵儿看向我,朝我盈盈一拜:“姐姐,爹娘今后就多靠你照应了。灵儿在此谢过。”
我慌忙扶起她:“你这是干什么?姑姑姑父便是我的亲人。你嫁过去也别忘了常回来看看。”
想到和灵儿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她这突然一嫁,心里一阵针扎似的的疼痛。我强忍住眼泪,顺手给她盖上盖头。
韦伯一家忙前忙后,街坊邻居也来帮忙,杀鸡宰羊。道贺声也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