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在想着,身后的传來轻轻的声音:“公主…..”
被突然打断思绪,我有些不快,听到是烟翠的声音,遂淡淡问:“怎么了?”
“三更都过了,皇上问公主怎还不歇息!”
“一会吧!”我淡淡道,忽反应过來,转身问:“皇兄,他在哪儿!”
烟翠上前边将烛火挑了挑,边道:“皇上來了一大会了,不让奴婢喊公主,一直在窗外站着,刚离开……”
“是么!”我一怔,他竟然在窗外站了好一会了。
我匆忙转身,看向窗外,院里除了洒落一地的月色,哪有梁文敬的身影。
心底不觉涌上淡淡的怅然。
多日一直为国事操劳,或许碍着乌洛在此,梁文敬一直隐忍着不见自己。
如今,终究还是忍不住……
我垂眸,望向手里的墨玉,深深叹了口气,吩咐道:“想來皇兄走得还不太远,你去看看皇兄,身体好些沒有,若是不好,本宫这里还有些药……”
打发走了烟翠,我将墨玉仔细放好。
稍稍整理后便在桌前等着梁文敬的到來。
不多时,烟翠回來了,身后梁文敬并沒有來。
烟翠见我还在等,便道:“公主,皇上去了御书房,说是夜已深,让公主好生歇息!”
我心下叹气,心说如何睡的着。
起身让烟翠备好药,披上披风径直去了御书房。
出了棠梨宫,一片月色朦胧,走在清幽的石径上,心下慨叹,梁文敬在窗外徘徊良久,终是沒有进去,不是在避嫌是什么?又让烟翠告诉自己他去了御书房,想來还是想见自己的。
一路想着來到御书房。
随公公在外面侯着,见我过來,躬身陪笑道:“皇上在里面等着长公主呢?”
我进得御书房,梁文敬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偶尔低头咳嗽一声。
室内烛火略暗,将梁文敬微显落寞的身影映在墙上。
这难道就是那叱咤风云的大梁帝王吗?眼前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背影孤单,心里陡得一酸,轻声唤道:“皇兄,!”
梁文敬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
简袍在身的他面容有些憔悴,漆黑的双眸看向我,咳嗽一声,微微一笑:“长公主,怎么來了!”
我捧过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上前递给他:“皇兄,趁热喝了吧!”
梁文敬深深看我,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我接过碗,在他的掌心又放上了一块方糖。
他低头看向掌心,短暂诧异后,笑了笑,将方糖放入口中。
我吩咐烟翠将碗端走。
屋子里只剩下我与梁文敬。
短暂的沉默后,梁文敬又是一阵咳嗽。
我慌忙上前,为他轻捶胸口:“皇兄,怎如此不小心!”
梁文敬沒有说话,只低下头,漆黑的双眸灼灼盯住我,顿觉脸上微微发热,垂眸之际,他蓦地抬手握住我的手,淡淡道:“这几日可有想朕!”
我心口一窒,别过头,不自然迂回道:“皇兄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身体有恙,臣妹自是挂念!”
“看着朕……”梁文敬的声音略显暗哑。
我使劲压抑下心口的跳动,慢慢抬起头。
对上梁文敬的灼灼眼眸,顿觉口干舌燥。
“皇兄……”我艰涩开口。
“卿卿……”梁文敬眼眸深邃,忽然将我拥在怀中。
我双手环上他的腰际,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好久,梁文敬直起腰身,看着我,淡然道:“朕已决定,攻打高昌前,为你完婚!”
暗涌 1
乌洛在大梁只呆了短短七天便离开了。
那日御花园一别再也沒有见到他,他离开前只是通过宫内的侍者书信一封给我。
得知乌洛已启程回柔然,我心里还是有些怅惘。
彼时正在摇篮前摇着两个孩子,接过内侍送來的乌洛临走前给自己留下的书信,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我吩咐侍女们好生看孩子,便回了内室。
薄薄的书信,熟悉的娟秀字迹,信的一开始便是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关于墨玉的來历。
信中言,墨玉,只出自两个地方,一个是契丹,一个是高昌境内。
我微微颔首,这与当年常太妃所言是一致的。
只是,母亲遗留下的墨玉來自高昌,至于从何得出的结论,乌洛在信中并沒有明说。
但这足以让我内心掀起滔天波澜,自己不是大梁的皇室血脉,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当初母亲虽心存侥幸,亦不是沒有顾虑,否则怎么会冒死留下这块墨玉,如今乌洛告诉自己这块墨玉产自高昌,难道是想告诉我与高昌国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如此一想,只觉喉间发紧,一股莫名的凉意由执信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对于此墨玉的來历,当日母亲所言乃感昭寺住持所赠,而常太妃后來却是断言乃是母亲在感昭寺醒來后身边所发现。
不知道这墨玉到底真是感昭寺主持所赠还是如常太妃所言母亲为顾及皇家颜面才谎说是主持所赠。
现在细想起來,若是感昭寺主持赠于母亲此墨玉,这墨玉他从何得來,即便是善意的,为何母亲出事当日溺毙,至于主持是自行溺毙还是被别人灭口,事情已过了如此多年,自是不得知。
又想起常太妃所言,那主持对皇室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重重疑问之下,未想出个所以然,心里一阵急躁,只得接着看后面。
而接下來内容则是让我大吃一惊。
原來早在数年前,乌洛就与大梁当时的太子殿下,亦是未來的大梁帝王梁文敬就已有接触,并且双方要联合起來攻打高昌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这才突然想起之前梁文敬对我说起乌洛的事情的时候,侃侃而谈,当初只以为是梁文敬对乌洛只是道听途说的了解,今日看來,他确实是相当了解乌洛,否则,依梁文敬处事谨慎、敏感多疑的性格,怎会轻易相信二十年前的敌人。
再往下看去,竟是之前梁文敬所告诉我的,柔然最终决定与大梁联手灭掉高昌……
如今天下去除周边小国无数,实力最强大的便是大梁及与之并存的高昌还有近些年突然崛起的柔然汗国。
大梁早已将高昌作为西部的威胁,对之忌惮许久;而柔然汗国,要在漠北生存下去,势必要南扩疆土。
如此一來,高昌的存在便成了大梁和柔然的眼中钉。
只是高昌自恃国力强大,又因大梁和柔然之间的战斗各损元气,自是对两国不放在眼里,如此一來,虽三足鼎立,却是相安无事。
如今大梁经过先帝和梁文敬的治理,却是早早恢复了元气;柔然在漠北经过近二十年,亦渐渐强大起來。
乌洛信中言,大梁朝上唯有左相郭济对大梁与柔然联合攻打高昌一事极力反对。
信中又提到左相与高昌來往密切等等。
信的最后则是叮嘱我在宫中要小心行事。
……
乌洛的信总共只一页纸,我却翻來覆去一共看了不下十遍。
如蝌蚪般的字迹看久了,只觉眼晕,就这样守着乌洛的信愣愣地坐在桌前。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亲冒死保存下來的墨玉,竟是來自遥远的高昌。虽然之前常太妃言及母亲拼死保护墨玉并因女人名节不愿说出事实,但内心里对常太妃并不是沒有抵触的;母亲,当年大梁的贵妃,在自己的心里,皎洁如玉,不食人间烟火般,怎么可能会遇上如此荒谬的事情,,如此依着常太妃的话推下去,自己不仅不是大梁国的金枝玉叶,更是被当日皇后郭莹秋的话言中,是來历不明的……,顿觉无边的凉意瞬间蔓延至全身,一阵说不清言不明的惶恐将自己兜头兜脸地罩住……
许久,内室里传來孩子的哭声,这才慌忙将信折好收起,直起腰身,木木走到摇篮前,再木木地伸出冰凉的手,颤抖着摇着摇篮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