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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一身轻(4)

红云山路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立着些神秘的女子,见朱妙和一个男人往红云山里走去,神色古怪,似乎暗含着某种嫉恨。有时会有车门嘭的一响,某个女人闪身钻进车里,那个忽然空出的位置,象颗缺牙。有时某个女人和某个男人一前一后的往红云山里走去,两个人的间距与朱妙和那位仁兄相同。路边的的士亮着“空车”的牌子,司机抽着烟,膀子吊在车窗外,一边等客,一边把眼前事物当作景色观赏;摩托车(摩的)司机把头盔挂在扶手上,车座上落一边屁股,即漫不经心,又很警觉地注视来往的人,以职业的敏锐捕捉每一个细节,宁愿判断错误一千次,也不愿丢掉一个机会,半边屁股在车座上起起落落。

刚走到草坪上,一大朵阴影落在头顶,这位仁兄便捉住了朱妙的手。说捉,是因为很突然,像捕捉蜻蜓或者蝴蝶,因为怕飞走,动作极为迅速。朱妙极怕失去机会,得罪仁兄,更怕仁兄更进一步,越搞越近,便试着,极为小心的扑腾了一下,不管用,仁兄攥得很紧,心里很清楚这种轻微的挣扎,是脆弱,不是坚决,因此攥得更紧,真要是蜻蜓什么的,早被他掐断气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仁兄说:“抱一抱,抱一抱。”朱妙说:“不抱不抱,抱了很危险。”朱妙说的真诚,也许是太过含蓄,这位仁兄却误会朱妙在挑逗他,迅速的从背后抱紧朱妙,想往草地上滚去。朱妙站开八字脚,撑住了,屁股感觉到生理上进入“微软”期间的仁兄,居然微硬了,并且,他正尽力使它巨硬。遗憾的是,仁兄似乎心有余力不足,裤裆里始终如半卧于床的美娇娘,慵懒无力。

朱妙忽然想笑,觉得这位仁兄也太幼稚,居然认为天底下女性,都文青坏了,他一番胡言乱语,就可以很文学的,水到渠成的把女人干了。假若这位仁兄挺适合花前月下,不是那么干瘪不堪,形象糟透,随着蜻蜓扑腾的次数减少,事情还是大有回旋余地的。朱妙终究把事情搞砸了,“微硬”彻底泄了气,再没有找过她,她的工作问题,又悬了一段时间。

后来,朱妙与龙悦说起这个段子,龙悦笑了,道:“你去红云山?那可是野鸡和狼出没的地方。在这个城市里,公园与人狼狈为奸,与城市一丘之貉,无论名正言顺的恋人,野和的鸳鸯,还是隐秘的苟且,它们一概暧昧的宽容。什么风景,在情色男女眼里,都是虚设,都是装饰,人只不过是需要一些稍微高雅的幌子而已。”

“到底有多少清白男女和爱情?”

这是个问题。

第三章

鲨鱼的美味和方东树的唾液,使朱妙的西瓜霜牙膏可以多挤几次。她两天没刷牙。睡觉前温习方东树的眼睛,上街留心奥迪车,照镜子看见方东树的脸,蹲马桶时,也能从马桶的弧度发现方东树嘴角的曲线。唾液是间接吃的,她只是取了他嘴边的烟抽了两口,海绵烟蒂湿润,他的唾液微甜,没有口臭,没有胃酸,没有舌苔,口腔里只有如清新剂的香烟味道。她吸进他的气味,尽量留下自己的唾液,海绵烟蒂如床褥,瞬间将她和他的体液搅和一块。方东树要给她点一支,她不肯,说:“我不吸烟,只是和你分享。”方东树从容一笑,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那只烟抽完了,然后送她回住所,临下车给了她一条“熊猫”烟,说:“你没事抽着玩。”朱妙道:“要是玩上瘾了,你可就害我了。”方东树略微一愣,瞄她一眼,“你先抽着,完了再说。”

朱妙眼见车屁股的四个圆圈渐行渐模糊,觉得勾引取得初步胜利,方东树没有把路堵死,她还是有机可乘的。若往锅底加一铲子炭,把方东树这锅水加热,兴许立马就能沸腾起来。他不似情场中驾轻就熟的那类男人,他如秋天的薄毛毯般温暖的微笑还带有羞涩,有时候就像古代的私塾先生,不曾被物欲横流,金钱开路的风气湮没,骨子里的儒雅与清峻,如梅开雪中。尤为可爱的是,他居然还有不曾泯灭的文学热情,值得庆幸的是,她恰恰懂文学,业余写小说,还出版了,并且在他的抽屉里玉体横陈。

朱妙撇嘴笑了。一路想,一路划动两条细腿进了超市,径直走到药物专柜。朱妙从不卖药求医,除非病得起不来。在外地读书时,曾有一次感冒发烧,躯体生了火似的发烫,觉得被子都要被烧着了,她还是坚持躺着,直烧到不省人事,被同学抬去医院,医生说再迟一点来,恐怕就烧成了痴呆。那次高烧后,朱妙有了变化,各方面的才能开始显山露水,她自称那是一次恰到好处的高烧,让她这个搞建筑设计的人,做起小说来,也有板有眼。

绕过一个巨大的避孕专柜,没能绕过售药小姐的殷勤。她说:“小姐,我们这儿新到一种超薄避孕套,要不要试试?”朱妙心想:“我又没长那玩意。”用挺拔的身体回复了售药小姐,十分贞洁的说:“给我来一瓶川贝枇杷露。”

售药小姐不松懈,认定朱妙格外需要避孕套,她天生长着一幅享受性事的面孔与身材。

“小姐,你看,增加摩擦与润滑,跟这瓶枇杷露一个价。”售药小姐读着盒子上的一句说明,似乎要朱妙在枇杷露与避孕套之间作个选择。

朱妙想到了方东树的身体,想与他共用的可能性,却不知他的型号,如果让枇杷露与避孕套排个座次,无疑前者更重要。送一盒枇杷露给正在咳嗽得方东树,远比避孕套合理很多。但是,万一方东树喝完枇杷露就要和她金风玉露喜相逢呢?

朱妙手里拿着枇杷露,脑子里想着避孕套

售药小姐善解人意,职业造就了她的脸皮,她滔滔不绝的谈起性病艾滋病人口所占的比率,搬出了一个似乎极为精确的百分比,诸多铺垫之后来了一个大转折——千万带套,谨防感染。朱妙听明白了,小姐售这个,并不是鼓励滥交,就像大学校园摆放自动售套机,并非鼓励学生滥交一样,完全是为了身体健康,养成简单的卫生习惯,一如便后擦屁股洗手。时代变的真快。小时候,朱妙捡到一只白气球,兴高采烈的吹得老大,被母亲揍个半死,多少年后心里还在喊冤。

“你在哪里,咳嗽好点了么?”两瓶枇杷露摆了两天了,一直没见到方东树,朱妙深知温柔细心是女人的武器。事不宜迟,她给方东树发了一条短信,着手煮他

“我们单位在古镇搞活动,今晚就住古镇酒店,我喜欢大海,喜欢它的忍耐与包容。”方东树在短信里抒情,市国土局局长的身份隐去,还原纯粹男人肉身,说话的欲望不浅。

“我面对大海总是不知所措,就好像面对喜欢的男人。”

“与他交流啊,人也能同海交流的。”

“可是他不在身边。”

“他在哪里?”

“他在海边。”

“嘿嘿。”

“呵呵。”

“我在宾馆,宝贝。”隔了几分钟,方东树把电话打过来,朱妙闻到他肉身的温暖。

“你喝多了。”朱妙立即听出那一声“宝贝”,混着刺鼻的白酒味。酒是个善解人意的东西,它的作用比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还要微妙。现在,它就把她和他的关系搞浑了,悠忽间,就打开了许多通道。方东树使用“宝贝”一词的熟练度让朱妙不舒服,听上去操练了很多年。

铁打的方东树,流水的“宝贝”。

“你陪我说会儿话,一会他们还拉我打麻将。”

“那你听话,先倒杯热水喝。”

“我动不了。”

“打电话叫服务员。”

“不喝,先说话。”

“求你了,替我给你倒杯水,多放茶叶。”

“喂……嗯……你们先摆台,我马上过来。”

“要是我在就好了……”

“太远了,否则你现在可以过来,看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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